魯迅是中國家喻戶曉的現代文學家。上星期,由北京魯迅博物館等多個團體主辦的「魯迅講壇」,首場活動假博物館內的魯迅書店舉行,請來中國人民大學文學院院長孫郁教授主講,唯內容並非著力探討魯迅的文學成就,卻主要分享他跟佛教的關聯!
據中國傳媒報道,身兼中國魯迅研究會會長的孫郁教授,當日負責的講題為「周氏兄弟與大乘佛教」,顧名思義乃講及魯迅(周樹人)和周作人兩兄弟,其作品跟大乘佛教,以至佛教有甚麼程度的連繫。「佛教傳入中國的歷史,它的好的經驗和不好的經驗,給予周氏兄弟兩個人不同的啟發,所以他們盡量地繞過精神的暗區,來走一條別人沒有走過的路,而這條路其實他們也是想要度人度己,但是兩個人走了不同的道路,給我們的啟發是很大的。」孫教授如是說。
孫郁在講座中表示,從魯迅的文章,以及其身邊友人的回憶錄中,皆可發現魯迅與佛教之間的關係:「透過蒐集資料,我發現魯迅讀佛經已有一段時間,尤以1914年以後比較集中。」孫教授透露,後來魯迅收藏的佛經,包括《舊雜譬喻經》、《佛説百喻經》、《阿育王經》、《法華經》等,「他又給自己的母親刻過《百喻經》,從中都能看出來他對佛教的一種喜愛。」
孫教授表示自己在整理魯迅的文獻期間,還發現「魯迅的很多文章裏在講中國文化時、講宗教時、講佛教時,主要講的是大乘佛教。可是魯迅自己欣賞的是小乘佛教,他認為小乘佛教是一種自修、自練、自我成佛的修煉過程,要有一種堅韌的意志。」
根據孫教授過往的論文,他認為「魯迅既欣賞佛門的清音,也對佛教的儒化、道化頗多警覺。」古時已有不少學者將儒家思想滲入佛教中,這令佛教變得「本土化」;加上民間藝術亦進一步將佛教變得詩意化,令魯迅對佛教在中國的發展及呈現有另一番體會:「佛教的影子在故鄉的世界裏以不同的方式存在著,在目連戲裏它參與了審美的愉悅;在廟宇間有儒家的常情;而在日常生活中它是平衡失態者的一劑苦藥,中國的民俗意識和審美意識裏滲透著這種複雜的元素。」
至於魯迅弟弟周作人,他出生時,便有傳言說他是老和尚轉世,而他自己也頗得意於這個虛假的故事,寧信其有,似乎覺得由此獲得了某種與生俱來的超脫性。1905年,周作人在江南水師學堂時期,就買了《投身飼惡虎經》與《經指示說》,這兩本經書對他影響至深。
此外,周作人還十分喜歡佛教中的「緣」字,認為它「能說明世間許多事情」,而且「帶一點兒詩意」。他認為佛教的緣透視了人的某種孤寂狀態,而欲加以溫柔的彌合與縫補。孤寂正是周作人的一種心理常態,身為新文化運動代表人物之及著名文學家,在家庭中,他與兄弟失和,為娶日本妻子一事亦引起母親的不滿,後來又在抗日戰爭時期,出任由中華民國侵華日軍佔領區人民組成的協助日軍進行軍事活動的偽軍授予的職務,而引起全國討伐,眾叛親離,成為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家寡人。他曾寫到:「人是喜群的,但他往往在人群中感到不可堪的寂寞,有如在廟會時擠在潮水般的人叢裏,特別像一片樹葉,與一切絕緣而孤立著。」孤寂是他難以逃避的絕境,這時,佛教安撫內心煩亂的說法就成為他解脫孤寂的良藥了。
孫教授在講座中形容周作人是以一種既疏離又欣賞的態度來看待佛教。孫教授認為,周作人肯定大乘佛教的部分思想,覺得其義理與儒家思想接近,同樣帶有濟世的情懷。通過這種對比研究,孫教授卻發現這令周作人出入於儒、佛之間,「保持精神的寧靜而不得,遂落入苦海。」的而且確,周作人在五十歲時,曾作《五十自壽詩》兩首,他自況「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將袍子換袈裟」、「半是儒家半釋家,光頭更不著袈裟」,表明了他思想中所受到的佛儒影響。
孫教授的分享,讓大家對魯迅和周作人有多一重認識。事實上,魯迅的佛緣跟弟弟周作人一樣,同在很早時候便種下了。在其晚年作品《我的第一個師父》中,魯迅曾提及父親因擔心養不大他,便帶當時不足一歲的他前往家中附近的紹興長慶寺,拜寺內的法師為師,並獲法名「長庚」。而據魯迅的好友許壽裳在其《亡友魯迅印象記》一書中,曾談到「魯迅在1914年至1915年間曾深入地閱讀了大量佛經,用功很猛,別人趕不上」。這跟孫郁教授的研究不謀而合。許壽裳更記得魯迅說過:「釋迦牟尼真是大哲,我們平常對人生有許多難以解決的問題,而他居然大部分早已明白啟示了,真是大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