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門外叫了半天,師兄終於出來應門。下午時分,沒有法會,寺裡格外寧靜。
東側的小廳,窗明几淨,太陽斜斜照進來。多年來,這裡一直保持整齊的擺設,古舊的桌椅桌布,牆上的老鐘依然滴答作響,還有歷代祖師的法相。
師兄比我早十年出家,當年她披剃後,就像其他師兄一樣,被恩師送往台灣讀佛學院,接受完整的僧材教育。後來她奉師命,擔任了有80年歷史的老寺院的監院。
老寺坐落低窪地區,寺前有一道溝渠,每逢雨季來臨,下大雨時,水漲得很快,一會兒就溢出,朝寺裡湧來,一路流入大殿。尤其午後時分,寒、暖氣流在天空交會,馬上烏雲滿布,雷電交加,轉眼間豆般大的雨傾盆而下。因此,變天時,寺裡的人,心情總跟着凝重起來。
有一年雨季,雨水特別多,一連下了幾天幾夜的豪雨,水像洪流般從四面八方湧入,淹過了大殿、齋堂、寮房,整間寺院,就像泡在水裡一樣。師兄帶領着居士們,漏夜墊高家具,或移往高處,直至精疲力竭為止。因長年飽受水患之苦,只要一見天色不對,師兄就會徹夜難眠。
我曾到過老寺幾趟,入寺必須經過一座老舊的山門,寺前有塊空地,稀稀疏疏長了點綠草樹木。寺院保有傳統的建築風格,範圍很大,處處可見歲月斑駁的痕跡,但除了法會、活動以外,其餘時候大致只有師兄一人。許多人來看過或小住一段時期,覺得太舊,人手太少,要做的事又太多,都不敢留下。
雖然如此,師兄咬緊牙關,耐心地逐步把老寺整頓起來。「起初真的很艱難,多年下來,現在裡裡外外,大事小事,總算上軌道了。」師兄淡淡地訴說。
週末,寺裡開辦兒童、青少年和成人佛學班;全年幾個重要節日,必定啟建法會,恭請台灣或國內法師來主持。法會時,寺裡熱熱鬧鬧,甚至不敷應用。
眼見孩子們的心靈健康成長,促使她留守老寺,繼續辦學。看着終日勞勞碌碌的家長,能在紅塵中來到清淨的殿堂,種點善根,修點福報,她深知這是出家人的重任。一顆對法堅定不移的道心,讓她能義無反顧地排除一切困難。
即使只有自己一人,師兄都堅持每日定時上殿功課。鐘磬木魚鐺鉿唱誦,她樣樣都行。有一回,我跟她一同上早殿,她當維那,我敲木魚。我平日沒有練熟木魚,《楞嚴咒》很長,敲着敲着,手開始發痠發麻,越使勁手越僵,越不聽使喚,怎麼辦?忽然想起,在台灣某寺掛單時,當持誦《楞嚴咒》的速度越來越快時,師父們也是放下木魚「清誦」的。想到這裡,我就有樣學樣。當時只有我倆,突然停下木魚,念誦也被打岔了。師兄看了我一眼,緩緩走過來接過木魚,繼續敲下去。
多年來,老寺的兩旁,一間間新房子逐一建起,新與舊遙遙相對。老寺仍然佇立,師兄依然守護着對祖師對恩師的報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