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期)
有人認為,釋迦牟尼佛是一個偉大的教育家,從某種意義上講,他說得很對。釋迦牟尼佛的教育是要把眾生從凡夫教育成聖賢,從有煩惱、有苦惱的一種生活狀態,轉化和教育成沒有煩惱、清淨安詳、吉祥快樂的生命狀態。釋迦牟尼佛所講的一切法,乃至所制定的戒律,都是從慈悲心這個根本點出發的。
戒律的由來
戒律最早是釋迦牟尼佛為僧團制定的。釋迦牟尼佛成道之後,在十二年的時間裏,僧團沒有戒律。後來有出家人犯了錯誤,釋迦牟尼佛於是召集僧眾,召開民主會議,他與大家商量:你們看這樣做合適嗎?大家說不合適。那好,以後我們就不這樣做了。每一條戒都是先有出家人犯了相應的過錯,然後召開民主會議、經過僧團認可後制定的。還有的戒律是經過多次會議、反復修改後才確定下來。這樣隨著時間的累積,戒律日益增多,最後定型,就是我們今天看到的樣子。因此,佛教戒律的產生過程充滿了民主精神——協商民主,它不是釋迦牟尼佛強加給出家人的,也不是來自於一個超越的、主宰的神給我們的啟示,所以說,戒律不是硬性要求,而是民主精神的表現。
那麼,戒律在佛教的修行中處於甚麼地位呢?大家知道,釋迦牟尼佛的教育體系裏有三個重要的構成:第一個是戒,第二個是定,第三個是慧,我們稱之為三學。在戒定慧三學中,智慧是根本,是最重要的,是最後的目標。要達成這最重要和最後的目標,要從最具體、最切近的事情開始做,也就是戒律。禪定則是中間重要的環節。所以戒律在三學中,是基礎,就像房子的地基。因此,我們真正要修行,一定要從戒律開始。
身心的自在與自由
出家僧團有戒律,在家居士也有,整個佛教的教團都有戒律。戒律是使教團和合、和諧的管理制度,同時也是教育和轉化我們身心的一個技巧。這個技巧在戒律裏體現得很具體。曾經有來寺參加夏令營的營員問老師,為甚麼我在寺院裏感覺很清淨,回到紅塵中就被裹挾著、不能自主?這恐怕也是與戒律有關,在紅塵生活的氛圍中,很多修行的基本要求不能保證——具體的要求不能保證,具體的行為方式不能落實,有些規範做不到,於是我們就完全隨順了紅塵,特別是你生活的那個環境種種的時尚做法。比如大家喝酒,這一桌九個人都在喝,只有你不喝,你可能會覺得很孤立,身邊的人也會勸你喝,這樣你就喝了。在一件具體的事情上你讓步,慢慢地你就跟著世間潮流走了。所以,戒律是從具體的事情上入手來保障我們身心的淨化,是我們修行的基礎。
通常現代人會把戒律理解為約束性的、使我們不自由的要求,實際上戒律恰恰是給了我們自由,保證了我們生命的自由和身心的自在,它不是消極地限制我們。戒律的要求,如前所說,最早來自於僧團的民主會議,另一方面,經過釋迦牟尼佛透徹了宇宙人生的大智慧的觀察。依此觀察,這樣做有利於你的生活與修行、有利於你現在的安樂和未來的安樂,這樣做你會歡喜、不會憂愁。釋迦牟尼佛以他的智慧看到了生命的規律,看到了甚麼樣的行為(因)會帶來甚麼樣的後果(果),於是為我們制定了戒律,就像慈母指導她不懂事的子女一樣——你應該怎樣做、不應該怎樣做。所以,我們依戒律去生活,身心會安樂和自在。
如果違背戒律——不要說戒律,即使是違背了道德和法律,我們也會感覺到身心有負擔,會不自在,有壓力,或者有內在的焦慮與負罪感。這樣打坐時很難靜下來,就不會有禪定。心有一種記錄我們言行的能力,在佛教心理學中稱為阿賴耶識,儒家稱作良心、良知、良能。這些記錄在我們的心靈底片上烙上了很多印痕,如果是負面的印痕,我們就會覺得不自在、不舒服,也就是說,我們心靈的空間會越來越狹窄。相反,如果依戒律去生活,我們就會覺得越來越自在,因為你沒有犯甚麼錯誤,心靈沒有負擔,無悔無憂,光明坦蕩。
依戒律去生活就有這樣一個功效:你會覺得無懼,沒有害怕,既不害怕夜晚,也不害怕白天;既不害怕陌生人,也不害怕熟悉的人;既不害怕大自然,也不害怕人群;既不害怕別人,也不害怕自己;既不害怕現在,也不害怕未來,這叫「現在安樂、未來安樂,現在安穩、未來安穩」。
我經常打這個比喻:有一個湖在冬天結了冰,有的冰很厚,有的冰很薄。有一個人在湖上自由自在地散步,因為他知道湖上的冰哪一塊厚、哪一塊薄,應該怎麼走,他心裏有數,於是他就按那路線去走。我們看他很自在,也過去隨便走走,結果撲通一聲掉下去了。為甚麼?因為我們不知道冰的厚薄,可能正好踩在薄冰上。你知道了行為的界限,你就得到了自由;又像我們開車在路上,我們知道這是快車道、這是慢車道、這是安全帶、這是出口,開車就會很放鬆,不會擔憂。戒律就是在這種意義上給我們的身心以自由和自在。
(待續)
原文刊自《禪心三無》,天地圖書2017年出版。佛門網獲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