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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教故我改:進入人生新境界的阿黃

教導別人的過程,讓我看見自己的盲點,也令我更開放自己去跟配偶談心底話。

阿黃四十四歲,跟太太無論收入、教育或受歡迎程度都有一段距離。太太大學畢業,在銀行任職經理,深受教會弟兄姐妹歡迎;阿黃則只有初中學歷,任電器技工,由於為人直率,很容易得罪人。無論教會人士或親朋戚友,從他倆十年前宣布婚訊開始,已對他們能否維持婚姻起了疑問。結果他們新婚半年後便開始找不同專業人士,包括傳道人、牧師、輔導員、生命教練、社會工作者、性治療師等,尋求專業意見,好輔助他倆不會因意見不合及持續衝突而離婚。以下是阿黃回顧過去接受不同人士輔導的體會。

「第一位男輔導員令我感到很不舒服。他是大學生,跟太太對話投契,拿著溝通理論來勸我改變自己的談吐。我覺得這是非常虛偽的事。我是我,為甚麼要改變自己去令太太感覺好受?另外一位社工姑娘,態度是『做好這份工』,缺乏熱誠。他們不約而同的是希望我能多進修,轉換一個更有保障的職業。可能他們都認為我跟太太不咬弦,肇因於我的學識和社會地位皆跟不上她吧。他們每次面談都祇是跟太太有講有笑,對我旁敲側擊,對話裏頭都設了我要如何回答的陷阱。為了遷就太太,我都敷衍他們便算了。」

西方對人性發展的漸進階段論,大多預設每個人,完成一個階段的發展,下一階段才逐漸出現,而且以個人的自我認同、在社會上的認受性等因素掛鉤。反觀中國的心學 (余德慧,2001) ,則採取另一道進路:「張載認為:三十器於禮、非強立之謂也;四十精義致用,時措而不疑。五十窮理盡性,至天之命,然不可自謂之至,故曰知。六十盡人物之性,聲入心通。七十與天同德,不思不勉,從容中道……故十五至七十,化而知裁,其德進之盛者與。」

中國人的個人發展,著重於道德和倫理。阿黃不甘於被輔導者錯看自己,也不肯改變自己來遷就太太或其他人對自己的期望。這種堅持,造成了他多年跟太太爭執不斷。阿黃為了維持婚姻,敷衍地見了不少輔導員或相關專業人士。直至有一趟,他給轉介到一位生命教練 (life coach),情況才出現轉機。當時,生命教練沒有任何假設,祇著眼在幫助阿黃認清內心真實希望的發展方向。藉著這機緣,阿黃的人生來了個大突破。

「那位生命教練,他視我如朋友,關心我對自己前景的想法和計劃。跟生命教練的晤談,使我更清楚自己的價值觀。我不愛讀書,那些虛飾的理論跟生活是兩碼子事;我重視活得充實,對人有幫助,心口如一,所以,決定了上課學習如何促使別人有自我成長。於是,參加了不少解決難題的課程;也學會了如何改善夫婦溝通和增潤關係。正好教會招收導師,好訓練新婚夫婦適應新生活,我毅然報名,跟太太一塊兒當導師。由於要每周備課,我跟太太為準備課程做了很多預習。教導別人的過程,讓我看見自己的盲點,也令我更開放去跟太太談心裡話。

「以往,輔導員們雖然都有給我們家課,好改善彼此關係,但我總覺得自己已是成年人,被指派家課去改良自己,總不是味兒,不斷找碴子,然後要輔導員知難而退。如今,當我成為導師,為了讓別人有更和諧的關係,我投放很多心力去研究有關課題,明白到原來自己要的不是一般人希望的工作成就,而是自我成長和栽培別人。自此我的生活充實和快樂了不少,我太太跟我之間的關係也由不斷爭執,至和諧和安樂了。」

儒家論 「顏回樂處」是一種以生命境界去看待人生的價值觀。這種價值觀跟我們功利社會重視職業收入、地位等,是有很大迴異的。當阿黃接觸到心靈的一片處所,自覺自醒,並匯集精神向上提升自己,實踐內心長久想擔任引導他人的角色時,他一轉過去「問題先生」 的角色,成為一個「富貴不淫貧賤樂、男兒到此是豪雄」(程顥《秋日偶成》)的境界,使生活過得多彩多姿。

阿黃的故事,對我是一個當頭棒喝。生於香港、長於香港,我的價值觀深受功利主義所熏陶。評估個案的時候,根據的理論也多是西方理論。阿黃的價值取向,就如不少受導者,受著中國文化影響。彼此在界定何謂成功的工作、美滿的婚姻、和諧的相處等,即使沒有強烈對立,也存有不少不同之處。反省自己,對中國人的心理和文化,極須增進認識。身處香港這個中西交流之地,如能善取西學之理論,兼容中學之智慧,我們益能為受導者開拓更寬廣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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