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說到「慈」,只會想到「好人」、「樂善好施」等正面的形容詞。做一個「慈」心的人,是否只需救急扶危、解人之困便可?行「慈善」是否單單存有一顆善良的心,便能救濟他人?世俗的好人理應做到如此。不過,在佛教的角度,慈與悲乃是一體,兩者不相離。慈悲乃是大乘菩薩修行的重要心志,誓願度無量眾生離苦得樂的大宏願。慈悲度化眾生固然是菩薩行的根本基石,般若智慧亦是善巧引領不同根器眾生的法輪,能破除各種煩惱、執著的邪見。「慈悲度眾生,般若為究竟」,菩薩道的修持應是慈、悲為根本,般若智慧為方便,三者缺一不可。本文將會以「四無量心」的「慈無量心」及「悲無量心」,以及六度中的「般若」,探究兩者的關係為何是菩薩修行不可或缺的基石。
修菩薩行需具足四無量心,而慈悲乃是菩薩初發心之因,故本文將集中討論慈、悲無量心。「慈」,一般的理解是帶給眾生快樂。從《寶積經》中「慈能濟拔一切眾生」、「捐捨自樂,能與一切眾生安隱快樂」,這是說明慈乃是利益一切眾生、捐己之所有,於有求之眾生,令其樂逸。這不就是與世俗人所想一樣嗎?非也,菩薩不只是世間的布施,而是發願度化眾生趣向解脫。菩薩初發菩提心,便是以世間的眾生為對象而生起慈悲心,乃是「眾生緣慈」。菩薩觀察眾生流轉於生死苦海中,見他們漫漫長夜都不得安樂,生起慈心,想救濟眾生於光明之中,讓他們都能安隱快樂,這便是菩薩以眾生為對象的慈悲心。若說進一步推動菩薩實踐利他的發心,慈無量心雖然有強大的推動力,若以配合悲無量心,並駕齊驅,其威力則更猛利無窮,是令菩薩於菩薩道中不畏懼,有所謂「空無邊故眾生無邊,眾生無邊故慈亦無邊。」
悲無量心乃是與慈無量心同一根本,一面是濟樂予眾生,另一面乃是拔眾生之苦。兩者不異,同是菩薩道的根本。按《寶積經》:「為欲證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應以大悲而為導者。」及《大智度論》卷二十:「大悲是一切諸佛菩薩功德之根本。是般若波羅蜜之母,諸佛之祖母。菩薩以大悲心,故得般若波羅蜜;得般若波羅蜜,故得作佛。」兩段經論中提及到「悲心」之重要,乃是諸佛證得「無上正等正覺」的根本要素。此二經論指出大悲能為般若智慧之引導,而成佛也是因大悲作始而得。菩薩慈心見無量眾生於無邊苦海浮沉,而引發菩提心;又以悲心為根,主動慈航苦海或不住涅槃,度化有情,志求解除眾生之苦、破除一切無明。這正如《寶積經》所說:「童子,菩薩摩訶薩行大悲時,觀諸眾生虛偽身見之所纏,為諸惡見之所藏隱。菩薩摩訶薩如是觀已,於諸眾生發起大悲:『我當為彼說微妙法,令其永斷虛偽身見、種種纏諸惡見等。』」菩薩觀察眾生為各種愚癡、貪愛、執著等惡見所束縛,流轉於生死苦海,而生起相對應的大悲心救度(我當為彼說微妙法)。
猛利的慈悲心令菩薩能於苦海中救度不同根器的眾生,不起悔心與厭離心。然而,各類眾生的業力不同、根器不一,故菩薩「因材施教」令眾生隨類各得解,這樣更顯般若智慧的必要。按《大日經》:菩提心為因,大悲為根本,以方便而至究竟。經文除了指出慈、悲的根本性外,亦點明方便(菩薩度眾生的善巧法門)的重要性。在六度中,般若波羅蜜多正是菩薩道修行之首。「慈無量心」與「悲無量心」與般若波羅蜜多相輔相成,尤其是「悲無量心」與智慧的關係。菩薩見眾生受苦而生起大慈心、大悲心,進而廣發大菩提心,行「六度四攝」等方便法門。這些法門都以般若智慧為導,菩薩運用種種善巧方便,以應眾生根器與需要,且能夠恆住世間度化眾生而不退轉。若無般若智慧的啟導,其餘五度雖善,但修不得其法,易有「好心作壞事」之弊。有如歐陽竟無先生所言:「悲以功德而大,功德以智而成。不作功德,無所用其一切智智;不有其悲,亦無所用其功德。本乎大悲,而因於菩提,竟於巧便。」一切成就佛果之功德,都是源於菩薩的慈悲心與智慧,即是慈悲為根本,智慧成巧便,佛果成就也是基於慈悲、善巧地覺度一切有情。
「慈悲度眾生,般若為究竟」,不單是菩薩行者的修行指標,而且是我們待人處事的行為指引。若然每個人都以慈悲心面對每個生命、理解身處的環境,世界上的善事便會增加,惡事便會減少;若我們進而能多以智慧實踐這些善事,人類的生活、人類的文明、地球的未來將會有更好的進步,而不是一樁樁憾事烙印在歷史的丹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