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村創辦人一行禪師一生顛沛流離,從大大小小的痛苦體驗中,找到通往和平與慈悲的道路。這一段旅程,記載在《一行禪師傳記:正念的足跡》裏。
這是第一本由梅村授權的傳記,由作家瑟琳‧莎德拉(Celine Chadelat)和柏納‧波杜安(Bernard Baudouin)合撰,展現了禪師一生豐富的修行歷程:從投入反對越戰運動、流亡海外的歲月,到向患有創傷後壓力症的士兵伸出援手,乃至遍布各國的弘法足跡。
然而,這並不單純是故事書。書中有三個「鏡頭」:作者一邊說故事,一邊展示禪師的思緒變化、心路歷程,一邊箋注禪師從生命經驗中領悟到的佛理。翻開他的一生,讀者可以切身體會他如何從火海中,煉出慈悲和智慧的蓮花。
因為戰爭,他找到了內在的和平;因為憤怒和哀傷,他明白了怎麼愛;因為失去親友,他尋覓到內在的佛性種子;因為流亡海外,他找到了內心的家。
細膩的心路歷程:從憤怒、哀傷到慈悲
禪師跟我們一樣,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也會感到憤怒和消沉。面對痛苦,他選擇完全接納自己心中的傷痛,並將之轉化為智慧的果實。
當他還是青少年時,便深刻體會到佛教所說的「愛別離、求不得」之苦。例如母親驟然離世,將他捲進了猝不及防的風暴,令他的世界一切失焦。經過一年的哀悼和內在探詢,他發現痛苦的經驗是修習正念的契機。因為苦難「讓我們更真實、更有人性。使我們更深刻地了悟⋯⋯我們於是能夠自然而然開放地接受和愛。」。[1] 這個領悟,終其一生帶領著他度過大大小小的火海。
他又曾目睹戰爭如何一步步踏碎自己的家園。有一天,有士兵突然闖進寺院,用槍指著禪師,威脅他把寺中的糧食全交出來。不得不從命的禪師,只覺怒不可遏。
他的朋友也在戰火中喪生了。熟悉的土地上,處處是陌生的景況──堆積如山的遺體,撲鼻的燒焦惡臭味;時遠時近的炮火聲,一個又一個在流彈中殞落的生命。軍人像踐踏蟲子一樣碾壓平民,戰爭像是永無休止。
是無知和充滿創傷的過往驅使人們施暴嗎?禪師試圖理解他們為甚麼這樣做。但他越是深入思考,就越發現自己和他們本質上是一樣的。「他們會做出這樣的舉動,正是因為整個社會都充斥著仇恨與暴力⋯⋯我們每個人都是組成這枚炸彈的一部分,都得共同承擔責任。我們都是其中的施暴者,也是受害者。」[2]
為此,他寫下了《叮嚀》一詩,鼓勵學生以慈悲和寬恕面對這一切:「即使他們肢解你,對你開膛剖腹,也請記住,兄弟,請記住:人類不是我們的敵人。唯一值得的是慈悲──不可戰勝的、無限、無條件的慈悲。」
曾有人問禪師,如果他遇到賓拉登,會對他說些甚麼?禪師回答,他會先去傾聽,盡力理解和體會拉登暴力手段背後的所有痛苦。因為他發現,禪修的其中一個目的,就是讓自我與眾生之間的二元對立消失;這樣,我們便能培養出慈悲之心,將暴力轉化為正念,並以此面對當代世界的種種挑戰。[3]
當軍人轟炸村莊時,他以文字為和平發聲,僧眾與居民攜手合作重建破碎的土地。禪師的詩作鼓舞了無數越南年輕人加入青年社會學院,照顧難民,希望在一個失去信任的社會,讓蓮花重新綻放。
1973年,越南政府取消了禪師的護照。流亡國外多年,他最終發現真正的「家」就存在於我們自身。「佛陀的淨土,那真正和平的所在,有賴我們將自己對此時此刻,圍繞在生活周遭的一切奇蹟開放的能力。」[4]
「平凡人」的身影:每個人都可以邁向和解之路
然而,這些故事並非標舉禪師的成就。它們反而給予我們信心─ ─每個人都可以透過修習正念,來轉化自身的痛苦。在書中,我們可以得見許多「平凡人」的身影。
書中記載,禪師曾經鼓勵一群退伍軍人成為菩薩:「你們被送到遠方歷經爭戰、毀滅、殺戮和死亡。但你們不需要為此負全部的責任⋯⋯你們個人的療癒能療癒整個國家、孩子們以至於未來的世世代代。」[5]
當時有一位名為李.索恩(Lee Thorn)的軍人,曾經參與多場襲擊寮國的空襲任務,退伍後患上了創傷症候群。在禪師的鼓勵下,他每天研習佛法,又發展咖啡種植合作社服務寮國,最終跟自己、寮國人民和過去的創傷和解。
2008年,逾萬位寮國市民聚首一堂祈禱,祝願各地的戰爭傷亡者獲得療癒。他們有的是失去兒女,希望獲得解脫的父母;有的是徹夜騎車趕來的學生;有的是身上只有幾文零錢,仍捐款給戰爭受害者的貧民。起初,官員擔心他們會引起動亂,只容許十數人參與這些聚會;但後來,官員被市民的和平打動,漸漸容許千人,甚至萬人參加儀式。[6]
禪師認為,正因為苦難,我們才有機會學習慈悲。書中有怵目驚心的故事,也有溫馨動人的情節,讓我們見證著禪師的一生,也照見了每個人(包括自己)在充滿苦難的時代,邁向和解的可能。
延伸閱讀:
兩位導演、一位巨星、一眾梅村同修,細說一行禪師的正念修習,如何透過電影語言呈現。他們有何體會和期待?
[1]瑟琳.莎德拉與柏納.波杜安(2018)。《一行禪師傳記:正念的足跡》,頁42-43。台北市:時報出版。
[2]同上,頁107。
[3]同上,頁230。
[4]同上,頁173。
[5]同上,頁212。
[6] 同上,頁2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