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曆新年前後，世俗中許多人都會看運程、占卜、算命、依據流年方位擺設風水物品。即使是自認「佛教徒」的，從事上述活動者亦不乏人。

當然，一年中任何時間都有人會使用玄學術數，希望趨吉避凶。每次他們與筆者討論，都強調玄學真實有效，並指筆者「不相信」風水命理的存在。筆者每次均回應：我相信玄學是真的，但「真」不等於「對」或「好」，也不代表符合佛法；更糟糕的是，不少江湖術士會把佛教與術數混為一談，而某些教界中人也使用術數，令大眾誤會兩者相關，影響了佛教的形象。

佛陀禁用術數的經證

《阿難問事佛吉凶經》中，阿難問佛陀為何有些人奉佛得福，有些反而得禍，佛陀遂解說兩者如法及不如法之舉，指出一般居士可以從事營商及嫁娶等世間活動，但「為佛弟子，不得卜問、請祟(召請鬼神)、符咒、魘怪、祠祀、解奏，亦不得擇良日良時。」因為「善惡由心，禍福由人」，禍福皆由業力所起，修善者自然感生福報，無需他求，也不須忌諱不吉。

復次，《大般涅槃經》云：「比丘不應……仰觀星宿，推步盈虛，占相男女，解夢吉凶……當知是等經律所制，悉是如來之所說也。」

《寂志果經》明言僧人應該遠離星算、面相、擇日、地理、占卜等邪見之業：「說日之怪，逢占觀相妄語……觀人面像，星宿災變風雲雷霧，求索良日，夏月之時某聚落當雨不雨，其地當吉不吉……卜問行符呪……共說日月順行、日月差錯，星宿順行、星宿差錯，日月運行遲疾不順，當有災異無常之變……如是之像，邪見之業。沙門道人，已遠離此。」

又《華嚴經》曰：「菩薩住於正道，不行占卜。」可見無論一般在家弟子，乃至出家比丘、大乘菩薩，佛法皆不許使用術數。

術數的限制

佛陀並沒有嚴厲地否定玄學的功用，只是否定這種做法的正確性。為甚麼呢？拙見以為，所有事情都是眾生過去、現在的行為等等主客觀條件（因緣）和合而成，術數僅能捕捉往昔業因的反映（星象、掌相等），從而得知人事之大概發展趨勢，卻無法斷言細節及原因，而且端賴玄學家如何理解和推演，故不同人用同一門術數解釋同一事物都會有差異。

術數推算過去會較準確，因為已經發生的事沒有改變的餘地（許多人即因此而對術數趨之若鶩），但推算將來的準確度會較低，因為還未發生的事情尚有許多變數。每一事情之實際發展，除了由先業造成，還要看其時當事人的思想言行以及其他因緣，這方面術數無法預知。

術數預知問題後，只能作暫時性、消極性的迴遮（如佩帶改運物品或佈置家居擺設），對於導致問題之業因，並無對治之方便，故問題始終會再次出現；術數也不能令人有解決問題的能力，故只是治標而不治本。再者，它並非以種如是因、得如是果的方式達至滅禍增福，這與外道祭祀鬼神或修煉咒術的過失相似，同屬不正見之列，故將衍生更多障礙。好比我們希望致富，打劫的確可以取得金錢，但並不表示這是正當的，也不代表這樣做沒有後果。因此，「真實」的東西絕不等於「應該」要用。

以上並非筆者一己推測，的確有部份玄學家曾指出術數只能推算出未來的大約方向，存在改變的可能；他們無法根治問題，即使暫時以之幫到自己，將來仍須「償還」；不適當地用來「幫助」別人，也會招感障礙。

佛教徒對術數的迷思

有人會反駁：很多法師、仁波切都為寺院看風水、為個人問題起卦啊！這是因為某些漢傳法師被本土文化薰陶，藏傳上師更同時受到藏族原始文化及漢族玄學影響，藏人甚至創作了結合本尊觀誦的術數！當知此等皆不是真正佛教產物，上述僧人不能代表整個漢傳及藏傳佛教，兩個傳承中都有師父表明反對術數，例如格魯派宗座法王即曾表達過對星算的負面評價；而正統的南傳佛教（不是泰國民間的「佛牌」巫師）更普遍堅守不用術數的原則！

又有人會爭論：能有緣使用術數者，必有其善因，並不抵觸因果。按此邏輯推論，有緣祭祀鬼神、修煉咒法或神通，從而達成其世間目的者，必有其善因。佛陀禁之，純屬多此一舉……

某些人則會自我安慰：只要不迷信，保持正見，適當地運用術數，則利大於弊。筆者不否認這點，古印度學問僧遍學內道、外道典籍及醫卜星相，佛學堅固者可能透過術數，從另一角度了解宇宙人生的規律，從中獲得靈性上的啟發，並不會因此而忘失正見。可是，一般人使用術數，動機純粹是為了不勞而獲、趨吉避凶，跟非佛教徒沒有兩樣，何來「正見」？無怪乎聖嚴法師《學佛群疑》談及玄學時，寫道：「上智者不妨涉略，中下之人若研究此等雜書、外術，浪費時間，妨礙正修，宜予設限。」可惜，中下根器者往往自詡為上根，相信自己運用術數比「普通人」更「適當」……恐怕只因利之所在，才這樣自欺欺人罷了。

心善地道亦賢善

莫說術數，即使是正統佛法，若懷著不勞而獲、求取自利的發心去修，也不會有好的效果，甚至可能感生障礙、墮落惡道！阿底峽尊者（Atisa，982─1054）住世時，即有發心不足者修持高深密法卻只證得小乘果；另一行者觀修無上密部忿怒尊，竟投生為本尊形相的鬼類！筆者亦曾為求自利而使用術數、修持佛法，深深體會到過程中患得患失、執著計較的心理痛苦，而且當時烏煙瘴氣的思緒，彷彿令運氣每況愈下；後來，放下求福避禍的欲求，心境則豁然開朗，思緒變得清明，際遇卻好像改善了。這其實並不稀奇，佛教的觀點是：改心自然能改運！

畢竟，佛法以解脫生生世世的輪迴為究竟目標，並不鼓勵人們花太多時間研究這短暫一生的吉凶禍福。《大集經》記載，有人問佛陀曾否學習星算典籍，佛陀反問他，學習那些典籍能否斷除生、老、死？如果不能，為何要學？佛陀進一步開示：「眾生闇行，著於顛倒煩惱繫縛，隨逐如是星宿……有同屬一星生者，而有貧賤富貴參差，是故我知是不定法……」

並說偈曰：

若有學習著相書，是人不能知此彼；

若有煩惱所縛者，不得解脫常受苦。

(下期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