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歲月,人事會有多大轉變?
再次踏足緬甸,首先令人亮眼的是仰光國際機場──室內大量引入自然光,光鮮的雲石地板,繽紛的地毯,電動扶手梯。新穎的建築取代了沿用近七十年的傳統飛簷舊樓,2016年三月竣工至今,每年可承載六百萬人次的遊客。
在仰光市中心的舊昂山市場對面,一座新潮的Junction City傲然聳立,這座購物商城的第一階段工程於今年三月啟用,包括購物中心和一級辦公樓,而五星級的仰光泛太平洋酒店將於年底竣工;第二階段的高檔公寓將於2019年完成建設。這座新地標展現著世界級的建築和科技水準,跟毗鄰的老教堂,以及周圍的民房、商鋪、街市形成強烈對比。我還是喜愛穿梭於歷史的、狹窄的街道上,與車水馬龍和熙來攘往的民眾融會在一起。
不知是可喜還是可悲,仰光城市並沒有多大變化,歲月的斑駁處處可見,橋道上、房牆上,以及老百姓臉上。緬甸人一貫悠哉閒哉地兜售著花果瓜菜、麵食糕點、貨品等。英殖民時期留下的紅磚建築未被修茸,更顯塵封過時。聽說緬甸人並不太願意「進步」,深怕那要賠上很大代價,尤其文化民情和傳統價值觀念。
昔日的大學堂正逢假期,校園恬靜,學生們回家的回家,出遊的出遊,又或到禪修中心去了。校區內增設了多間宿舍,除了講師和外國學生的寮房外,也供本土生在學期間住校,免去每日往返住家的舟車勞頓。我與十四年前一同求學的比丘僧們相見甚歡,說往事、談現在,他們身披熟悉的棗色袈裟,笑容可掬,平易近人。如今他們都已升格為講師、助教,承擔起教育下一代的工作。
「第一任校長和精通經藏的師父圓寂了。還有開著皮卡車,嘴裏總是嚼著檳榔的男同學也不在了。」在好友Thiri家裡話當年,恍如昨日。我努力地在記憶裏翻箱倒篋,想找回師長朋友的面孔,感受他們的恩情和友誼。
「來自中國的金菲菲考到博士學位後回國了。」Thiri拿出相簿,指著一張女同學們在課室裏合照的相,菲菲就站在最後一排。
「Sutavati師父回南部禪中心去了,我們很少聯絡。」Thiri一邊說,一邊招呼我們品嚐她親手泡製的煎豆腐、醃製茶葉芝麻雜豆,以及麵包椰漿西米露。
我曾趁假期到Thiri家度假。十四年過去,Thiri和媽媽仍記得我當年悄悄出走的事。
「你好大膽,一個人背著背包北上瓦城,又去撣邦。即使緬甸人也沒有這個膽量,社會治安不好,犯罪盜竊案時有所聞,當時我們無時無刻不擔憂你的安危。」坐在一旁的媽媽頻點頭。
當年出走有兩個原因,一是不想長時打擾好友家人,造成負擔;二是想出去遊學,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無論如何,我再次向他們道歉。在緬甸讀書時,我跟隨Thiri喚母親「媽媽」,她也樂於把我當女兒。媽媽年青時很美,是十足的大家閨秀,約莫二十年前,丈夫因心臟病突發離世,留下妻女四人;今年媽媽七十六歲了,兩鬢斑白,長期有血壓高。Thiri畢業後受聘教授「三摩他」(Samatha),她是個孝順的女兒,盡責的老師,更是個精進的修行人。
我與緬甸有很深的緣,這段緣大概不只是這一世了。生命中出現過的每個人在我心上留下或深或淺的烙印,我心存感恩,如果有日再相會,只願善始善終,相互扶持,直至成就菩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