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而死的親人將要到哪裏去?會不斷重覆了斷生命時的痛苦嗎?永遠不能往生善處嗎?」
安琪是虔誠佛教徒,滿臉憂傷的她急切地追問著我;她忘了筆者只是一個不甚諳佛教義理的心理輔導員。安琪父親的屍體,被遊人在郊野公園發現;她陪伴情緒崩潰的媽媽到警察局落案,獨自到殮房認屍去。她為父親的後事奔走,也要為母親安排精神科醫生,替她治療急性抑鬱反應。安琪身心雖然疲累,卻能夠在勞累中把突然喪親的情緒轉移開去。
直到父親的喪禮結束,所有親友離開殯儀館,安琪開始失眠,腦海不斷回想父親生前的種種。
「印象中,爸爸身體一向良好,精神煥發,聚會時還會跟丈夫談天說地。一下子,竟曝屍荒野,連半句話也未曾留下。記憶所及,他應是在我小學階段已常因『生意』,須早出晚歸那種……。當我成家立室後,返回香港定居,老爸的頭髮隨年紀老去而變白。近幾個月,他主動多給我電話。有一天,丈夫告訴我,老爸叮嚀他要好好照顧我。『要好好愛護太太啊!安琪從小就自我要求很高,工作壓力大,在競爭劇烈的香港社會,女人好辛苦。』」
安琪跟所有有親人突然離逝的家屬一樣,內心充滿了內疚與自責。「爸爸在失蹤前三日,曾給我電話,他說身體有些毛病。我直性子,只說他應該自己好好覆診……。他沒說甚麼便掛了線。沒想到這是最後一次通話。回家收拾爸爸的遺物,發現了他抽櫃中的信用咭、賬單、稅單、一袋袋的藥物;尤其顯眼是他安放了一套平日喜愛的西裝,像要方便我們處理後事似的。」
安琪懷著悲痛安排了法事,盼望盡一己之力送父親最後一程。儀式肅穆莊嚴,加上安琪每天念經,讓母親情緒安定了下來。安琪每天念一部《地藏菩薩本願經》,她感到這樣是為父親盡點綿力。整整一個年頭,安琪一邊接受輔導,一邊處理喪親之痛,靠著信仰熬過最艱難的心理關口,重新找到生活的支點。今天安琪跟母親更加親近;她更去了當義工,關心社區孤獨和貧苦的長者。
可是,晚上安靜時,安琪腦袋縈繞著一個問題:「自殺而死的親人將要到哪裏去?在釋迦牟尼佛眼中,自殺是犯罪嗎?如果是犯罪的話,果報又是甚麼?若因為久病不想連累親人而了斷生命、出於為他人設想而自盡,果報又如何計算?」
連串問題超出了輔導員的專業範圍,但筆者也明白此話題對於自殺者親屬有著莫大意義。因緣巧合認識了唐秀連博士,她深入研究佛教戒律與自殺的關係,下期文章筆者將深入淺出去探討佛教如何看待自殺這社會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