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前經過廟街，被一幅油畫吸引住了。我駐足觀賞良久，慈眉善目的老闆上前，說生意大不如前，更主動割價求售，我一時心動了。油畫特別之處，在於它不是我們常見的那些千遍一律的維港璀璨、帆影點點，也不是那種金光佛像、比丘沙彌的大量複製，而是一幅實景寫生。背景是灣仔的一條電車道上，那是一個華燈初上、霓虹滿溢、遊人如鯽的晚上。

鬧市繁華的外相，包裝著勞碌的都市人生，霓虹燈光，既是照亮，也是迷惑。從佛的觀點看，這是六道中的「人道」。我忽發奇想，把家裏一隻長頸鹿和一頭羚羊的動物模型放在畫上，心想如此構圖會否更有意思？人與畜生，是否必定殊途？人道為善道，畜生道為惡道，但兩者共存，互相看見，但彼此又看不見六道中的其餘四道（即天、阿修羅、餓鬼、地獄），他們同生於「欲界」之下，均具飲食、男女、睡眠之欲，因緣看來很深。

據說人最劣的習性就是愚痴，而輪迴到畜生道的業因也是愚痴。如不虔心修道，迷戀世間的情欲與繁華，經歷生起死滅，便容易墮入畜生道，變成飛禽走獸，蛇蟲鼠蟻，越痴越迷，不斷沉淪。相反，畜生道的眾生雖然欠缺斷惡修善的自主能力，卻也可憑藉累世積蓄的一些善業，有機會離開惡道，得到人身。從善從惡，就如都市霓虹，那是照明，還是迷惑，還得看個人修行的深淺粗細。

我又順手把新買回來的一隻多啦A夢（叮噹）放於畫中，以作點缀，然後把這「二次創作」放上臉書。友人打趣問道：「叮噹屬於哪一道？」這真是個有趣的問題。叮噹似人非人、似畜非畜，那是鬼怪、抑或神仙？友人是我敬重的師姐，經此一問，我不得不認真思索，回答如下：

「依我看來，叮噹在體表上沒有明顯的男女之別，即不屬於欲界，所以既不是人道，也不是畜生道。而叮噹具有神通之力，既能穿越時空，又能使出各樣變法，超乎常人，且叮噹擁有藍色皮膚，如梵典古籍中的神祇一樣，該屬天道。話雖如此，叮噹仍具『色身』，即有物質的身體，既有五蘊之軀，那嚴格來說又不能歸入天道。只可以推測，叮噹屬於下凡的天人，他深具菩薩精神，目的是在人間散播美善的種子。」

故事中的叮噹來自未來，他有抱打不平、抑惡揚善的性格，每逢主人遇上危難，他都能及時解救，化險為夷，活像一個乘願而來、循聲救苦的菩薩。其實以上所言，毫無根據，大家不必深究，但歸根究底，多啦A夢是從一個心念而起，是日本漫畫家藤子不二雄天馬行空的一個想象。因為有了心念的造作，才經由創作而產生業果，也可以說，多啦A夢是通過作者的人生體驗與繆斯的交錯結合，在因緣和合之下生成的一個虛幻角色，他是作者心中對美善的追求的創作投射。至於叮噹該歸於何道，這已不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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