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自美國中部的一個小鎮,接受傳統的西方教育,但當他首次閱讀佛陀的生平故事時,內心卻莫名其妙地被深深觸動。
鎮上有一間佛教寺院,說它是寺院卻又實在沒有寺院的外貌──師父來自東方,把住所改成道場接引當地人。他就常去學佛。身為白人,他很引人注目地學習另一宗教信仰。過了幾年,有一天,他說想出家。師父很了解他,對他說:「這裡地方太小,出家後,你必須住在家裡,每日定時來學習。」他答應了。
從此,他身披袈裟,但繼續住在老家。師父說沒能力照顧他的生活,要他去打工養活自己,他照辦,曾當過保姆,幫親戚帶小孩;曾在一間書店當店員,也曾遠赴中國教授英文;白天穿著俗服上班,下班後就換回僧服。
起初他的意志很堅定,覺得吃點苦沒問題,最重要是保住出家的身份,他相信那是師父考驗自己的方法。但日子久了,內心漸漸生起疑惑,意志越來越薄弱,很多時默默撫摸著光頭,不知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整整十年,尋尋覓覓、跌跌撞撞,在出家和在家的邊沿徘徊。雖然家人沒有游說他還俗,但前路茫茫,多少次在十字路口躊躇,不斷問該往哪走?該怎麼走?繼續跟隨師父嗎?還是應該依止另一位師父?他急切等待另一個機緣,冀望另一條出路。
後來他到一間大學修讀佛學。由於個子高大、相貌莊嚴、性格爽朗,待人真誠友善,處事盡心盡責,他深得師長、同學的讚賞和愛戴。若然不說,誰也不知道他還未受具足戒。由於學習表現優良,學校推薦他在校內半工半讀,這樣就解決了生活費和學雜費的問題。
大學課程涵蓋三大傳承──漢傳、南傳、藏傳,由不同國籍的老師教授,引導同學們透過原始典籍,窺探佛陀怎樣在短暫的49年歲月中,踏遍恆河兩岸,教導人們生命的智慧;還有細述僧人們如何歷盡千辛萬苦,跟隨商隊走過變幻莫測的沙漠,沿著危機重重的絲路,或通過詭秘險峻的海路,把寶貴的佛法傳至震旦,令佛法再度綻放出輝煌的光芒。
他像一條迷路的魚,迂迴地重歸大海的懷抱,自在地優游於淵博的法海,內心有說不出的欣喜和感恩。
即將完成課業的那個學期,他開心地告訴我們,將跟隨師父到亞洲,到時會到當地的大學繼續深造;還有,還有,他更興奮地說,師父會讓他住在僧團裡,接受正統的培訓……
當年,他帶著我們滿滿的祝福啟程。十年的磨練,真讓他有倦鳥歸巢的感覺。但很快他發覺並不如此,在努力學習佛門行持時,又重新注滿了力量,他喜出望外地說:「我現在才開始學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