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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十八歲

十八歲的那一年,青春的火燄正高升,我卻老謀深算,想幹一場轟轟烈烈的事,好讓青春不留白。

“什麼?壁報欄?”華文學會的顧問老師抱著不可置信的語氣看著我。這也難怪他老人家,在這所中學呆了這麼久,對於辦壁報的建議,還是頭一回。“你負責?”他睨視著我,那位常在他講解文言文時打瞌睡的學生。既然無前車可鑑,我也沒什麼輸不起的地方。白髮蒼蒼的老師看著我那挺得高高、充滿自信的胸膛,也無話可說。我轉身而去時,還隱隱聽到老師在碎碎:“我快要退休啦!別給我添……”麻煩?哈!才不呢!

第二天,吃了顆豹子膽,“咯咯咯!”我單槍匹馬敲進了校長室,說明來意。校長脫下老花眼鏡,瞇著眼,看著眼前這位乳臭未乾的小子,冷冷地說:“有空置的布告欄嗎?”

“有,當然有!女生廁所旁的走廊就有一個。”對那空置的布告欄虎視眈眈也有一段時間了,我是有備而來的。“拿去吧!”日理萬機的校長也不多說,架上了眼鏡後又埋頭工作了。嘩!就這麼簡單?我如獲至寶地跳了起來。前一晚準備了為要傳承中華五千年文化的壯烈腹稿,都還沒派上用場呢!太便宜我了。

好的開始就是成功的一半,不知是哪位該死的傢伙說的,事實未必如此。徵稿真不容易,得東奔西跑,上求下跪,才勉強籌得一欄子的作品,又馬上要為下一期的稿件頭痛了。間中還得當起小老師,挑錯字、修潤來稿,而且退回去的稿,有時會因同學們的小氣,或懶得重寫而一去不返。稿荒的非常時期也會被同學發現──怎麼會有兩三篇稿的字蹟和所用的稿紙都一模一樣,卻以不一樣的筆名發表?這時我就會慢慢放輕腳步,從看壁報的人群中退縮,閃躲到廁所裡,用水把熱得紅撲撲的臉冷卻下來,好糗。還好,校園裡寫作投稿的風氣,慢慢的熱了起來,真要謝謝同學們的支持。

提起筆名,瓊瑤的魅力可真不小哩!情竇初開的阿福阿嬌通通都選用了文縐縐的筆名,像極了愛情小說裡頭的男女主角。筆名的妙用讓作者的身份蓋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使同學們互相猜測,議論紛紛,這也給單調的象牙塔增添了不少色彩。

年尾時,收集了一部分值得珍藏和回味的作品,裝釘成一本刊物,自行“出版”。有幸獲得幾位同學拔刀相助,把文稿抄寫到油印紙上,再印刷。(八十年代初期,電腦還是個陌生的名詞,影印機也不普遍。)上課時,因為趕著出版,又怕老師責罵而在抽屜裡偷偷抄寫油印紙,忐忑不安卻裝著用心聽課的模樣,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很滑稽。

放學後,大家圍個圈圈坐在一起釘刊物,那種歡愉還悠揚在我心。釘好後,在校園、食堂、甚至廁所裡兜售,一本一令吉(大約現在港幣四元),很快就賣完了。沒有慶功宴,但大家都自得其樂,為自己的努力而歡呼。貴為華文學會的第一本刊物,《第一個足蹟》 題名得當,而且油印紙是無法再版,所以深具紀念性。

與其說辦壁報是為了要發揚中華五千年的文化,提倡寫作風氣,倒不如說是另有目的。坦白的,我是仰慕班上的一位嬌小玲瓏、有一雙烏溜溜眼睛的女同學。想給她一個好印象,引起她的注意。但她可是一朵招蜂引蝶的嬌花,競爭者眾,而我卻苦無長處又其貌不揚,只好打鬼主意,使出殺手鐧,以文會友,一博佳人的青睞。我常以徵稿、修稿為由接近她,又別出心裁地送上小書簽作為鼓勵,也趁身為主編的優勢,常在壁報上讚美她的作品,甚至在文章中表露仰慕之情。厚臉皮的這一招果然奏效,她芳心大動。

在這般文采互動下,我們私下就開始了魚雁往來。後來也以文友之名相約郊遊,捕捉寫作靈感。結果鄉野田埂、小橋流水都有我們的足蹟。後來的後來,很勤快的寫呀寫,但非投稿所用,而是悄悄塞進她書包裡的情書……

前幾天整理書房時,無意中翻到中學時期發黃的照片,才恍然驚覺,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本《第一個足蹟》在搬了幾次家後,也不知所蹤了。我的初戀,成了我的終身俘虜。當年那位嬌滴滴的女同學,已是兩位孩子的媽媽了。孩子已上了中學,但我那份愛慕之情,從沒間歇或冷卻過。有我深情的呵護,我的心頭愛,依然亮麗動人,但願她眼裡的我,也是瀟灑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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