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是文學或電影,甚至音樂,夢往往提供豐富的題材。大家熟悉的文學作品如《愛麗斯夢遊仙境》,哲學名作《莊周夢蝶》,法國作家普魯斯特廣被推崇的半自傳小說:《追憶逝水年華》系列小說開首描述作者很快睡熟,直至半小時後,他想起這是應去睡覺的時候,反而就醒了。他隨著回憶自己曾發的夢,正如大部分的人,發覺在夢中總是身不由己,卻又變化多端。
香港作家倪匡以「衛斯理」這筆名寫了不少科幻小說,他最喜歡的一本是《尋夢》。書中男女主角時常會同時發同一個噩夢,更離奇是兩人都是夢中人,更牽涉甚深的恩怨情仇,後來才知那是互相糾纏的多世恩怨情仇。
我以前也常發同一個夢,偶然看到張愛玲的作品,才知她亦會發同一種的噩夢:回到學校考試,面對試卷,卻不懂得回答。我想:求學時期重視成績的學生,考試就是生命,亦是最大的壓力來源,所以成長後,一遇到壓力,心便很易浮起那種令自己不安的回憶吧。
有幾部電影講述夢中人嘗試主宰夢境。電影《潛行凶間》(英語:Inception)涉及夢中夢,展現了四層夢境和一個潛意識邊緣層,主角不但要做自己夢中的主人,更想進入別人深層的夢裏去窺探秘密。另外一齣令我印象深刻的說夢的電影是《彼得·艾伯特遜》(英語:Peter Ibbetson)。主角在現實生活不能相見,由於心力,每晚可在夢中生活在一起;偶而男主角失去信念,夢境還差點崩塌。
以上的例子其實反映了大家對夢的看法。究竟夢是可自控或非自控?它與前世或今世的經驗或潛意識有關嗎?佛教唯識對夢又有甚麼看法?
聖嚴法師在《禪與悟》[1]一書的〈夢中說夢〉,將常人的做夢經驗歸納為四類:
1. 歷歷分明的清明夢,醒後久久難以忘懷。
2. 似清若濁的夢,醒後卻難以捕捉。
3. 混濁的糊塗夢,夢時非常吃力,醒來身心疲累,知道曾經做夢,就是想不起來。
4. 預感性的夢,夢境會在未來的一段時日中發生。
「佛教的史傳中,也載有許多大德在修行過程中的夢境,像虛雲老和尚夢『昇兜率天』;憨山德清夢『赴文殊浴池』;袁中道夢『受其弟袁中郎的西方淨土之邀』等。」[2]
以唯識學的觀點來講,人有八識:「與眼、耳、鼻、舌、身的神經有關而各別作用的,稱為前五識,即名為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與腦的中樞神經相應的作用,稱為第六意識;業種的儲存及引發再生作用的,稱為第八識,又名藏識;把藏識執著為永恆之我的,稱為第七意識。其中第六意識若與前五識同時生起作用,稱為五俱意識;若第六意識不與前五識相應而獨自活動,就稱為獨頭意識。夢[……]是獨頭意識的活動,屬於第六意識的其中一種。」[3]
人在夢中,不論如莊子變成蝴蝶,抑或如普魯斯特變成睡前所看過的書中的教堂、四重奏或古人,都覺得是講著自己的事情,那就是恆與我癡、我見、我慢及我愛等相應之第七意識起的作用。
人入睡時,前五識都停止了活動,只有其餘三種識還有作用。繼程法師認為「在這種情形下,我們是不知道外在一切的存在(若有,只不過是第六意識在發揮作用)。」[4]我請教陳森田老師有關問題時,他回覆:「從《唯識三十頌》可見,有夢睡眠,意識仍現起,深沈睡眠則意識亦停。」他更提醒我:「睡者的呼吸心跳等活動,只在他者眼中出現。要留意:沒有客觀的身體心跳、呼吸等存在。」
繼程法師亦提及我們在夢境裏雖有很多現象可能發生:「可能會用耳朵去聽、眼睛去看、鼻子去嗅,但前五識卻是[……]不起作用,因此也就可說這些東西都不存在。所以,(夢中)世間的山河大地或一切法所以會生起來,都是因為心識的關係(尤其是第八識)。」[5]
至於夢中見到的陌生人,是我們創造出來的,抑或是前世曾有緣遇過的怨親?又會否是預言未來會見到的人?那總引起我醒後在一段時間內心潮起伏。
[1]聖嚴法師《禪與悟》(修訂版四刷2003年)頁90
[2]同書,頁94
[3]同書,頁91
[4]釋繼程《百法明門論講錄》(初版二刷 2010年)頁59
[5]同書,頁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