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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嚴「戒體」的定、慧之學——《比丘尼戒經》講記(四)

2003年11月10日起至11月16日,昭慧法師應了中長老之邀,於善導寺三壇大戒戒場,為新受戒比丘尼講《比丘尼戒經》講《比丘尼戒經》,新受戒比丘尼近四百人,聚精會神聽講。
2003年11月10日起至11月16日,昭慧法師應了中長老之邀,於善導寺三壇大戒戒場,為新受戒比丘尼講《比丘尼戒經》講《比丘尼戒經》,新受戒比丘尼近四百人,聚精會神聽講。

(續上期)

一、端正品格有助於正確掌握佛法

戒、定、慧三學之間有甚麼作用?戒學對慧學的作用,特別提到了端正品格有助於正確掌握佛法觀念,邪曲的品格可能把佛經中很美好的道理都解釋得非常邪惡。為甚麼會如此呢?除了理解錯誤以外,也跟他個人的戒學不端有關。一個沒有培養出良好道德慣性的人即使有心親近佛法,在聽經聞教的過程中學到一些名相也容易錯用,而且容易因錯用這些觀念而傷己傷人。

前次跟大家舉「不執著」、「非善非惡」的例子,原來就慧學而言,「非善非惡」或者「煩惱即菩提」這類名相,其背後有深刻的系統理論意義。也就是說,在整個系統理論中得到這樣一個小結論。甚麼是「非善非惡」?並不是沒有善沒有惡,而是如同「不垢不淨」一般,那是更超越的一種境界,有一種透徹觀照世間現象深層背後的原則。現象是因緣生法,它的原則是緣起性空,從緣起性空的層次來看待世間人所抓住的觀念,然後提醒他,一切都是因緣生滅、變遷的過程,所以沒有所謂真實的垢法,沒有所謂真實的淨法。如果有真實的垢法或者惡法,既然是真實的,它就是永遠不可能改變的,那豈不是眾生會有恆久之惡而無法斷除,所以「惡」既然是因緣生法,是無自性空的,那「善法」也一樣是因緣所生,透過我們的努力精進修道而成。因緣生當然就無有自性,故名為空。無有甚麼自性?無有恆常性,它是受因緣生法的法則所支配而在變化之中;無有獨存性,它一定是各種因緣條件促成的,因此它沒有真實性,故名為空。所以所謂的「不淨」或者說「非善」,不是說世間沒有相對而言的清淨法和良善之法,而是透視它的因緣生本質空這樣的法則。因此一個人如果戒學不端,看到了「不垢不淨、非善非惡」的字眼,豈不正中下懷嗎?於是他可能就跟人家巧辯:「那你看吧,沒甚麼不對啊,哪有甚麼絶對善惡呢?哪有甚麼清淨要達成呢?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坐。」他把修道的善法、惡法、淨法、垢法之間的界限模糊掉了,這種品格不端不能擇善固執所導致的禍害其實是很大的,會因為沒有戒學的修學而慢慢走偏。

有一些人更是把聽聞而來的佛法觀念,拿來當做一把尺,專門衡量別人,而不是當做一面鏡子照一照自己。所以佛法知識對這種人,往往只是助長他的驕傲,認為我的佛學知識比你還行,巧言善辯。可是在實質上落實於生活的層面,變成力道不足,甚至於在這個情況下,由於驕慢他人,反而讓他人產生對佛法的質疑跟反感,認為這個人滿腦子都是佛學,做出來的也不過如此而已,那他這個佛學應該是要打折扣的。如前所說,依於邪見,依於驕慢,這都不行。另外有一種人,由於平時沒有戒學的穩定基礎,所以實行善法的力道出不來,明明透過多聞學習體會到佛法,也沒有邪見,也知道應該怎麼樣做才是對,可是那個習性頑強,又沒有心想要精進做戒學實踐,所以經常眼睛雖然看得到,卻是沒有辦法做到。對他而言慧學不是親切可體證的修行實踐,只是拿來研究學問的工具。所以戒學對慧學的基礎當然重要。

至於慧學對戒學,因為之前從正見開始談起,應該很清楚了。必須正見有善有惡,乃至於正見有業有報,正見有前生有後世,正見有凡夫有聖人,用這樣寬廣的格局來看待戒學,那麼世間正見對戒學來講當然重要。而出世正見──觀無常、觀無我,這才能夠拉拔戒學應用在解脫道上。如果只具足世間正見,那麼一個人奉持戒律當然可以生在人間、生在天上,但是不易解脫。所以必須再加上慧學的力道,那麼透過出世正見的指引,戒學也變成是一種增上學,增上而能達到解脫。這部分內容在正見的論述中已經非常多,就不在這裏多所著墨了。

二、沒有持戒的基礎,定力有時反而助長罪惡

最後要談戒學與定學的關係,戒學對定學是非常重要的,記得講八正道的時候也告訴了大家,定學不是佛教的專利品,許多宗教也有修學定法。但是就佛教而言,定法只是一種工具,開啟智慧才是目的,達到解脫才是目的。一個人如果純粹只是學定學的技巧,讓自己的心專注而有力,可是欠缺戒學的基本功夫,那麼我們要清楚,這個專注而有力的心如果做惡起來,是更加可怕的。這種心所發射出來的力道如果不是導向正途,那麼很有可能在非法非律的事情上產生強大的努力,專注的起煩惱,努力而專注的營求五欲之樂,權利、名望、財富等等。這個時候,由於沒有持戒的基礎,定學往往反而助長了此人的罪惡。

例如:許多人透過定學的修學開發了或淺或深的神通之力,能夠知道對方想甚麼,能夠知道未來會發生甚麼事。神通本身是非善非惡的,它就是一種能力,就像你很會彈鋼琴,它就是一種能力。你是一個木工,你拿著電鋸能夠切割出很漂亮的傢俱,這就是一種能力。它是非善非惡的無記之法,神通被歸納為無覆無記之類。為甚麼說無覆?不會遮蓋,不會遮蓋人求其解脫。甚麼叫做無記呢?所謂無記,不會記別善惡這種行為,生命的痕跡之中並沒有記別下他的善惡,所以是屬於中性的,神通是中性的。可是,如果一個心術不正的人,透過專注於定學而培養出了這種神通能力,那你想想看可不可怕。

提婆達多就是個例子,他就是要努力學神通,相信他有點能耐,所以阿闍世王非常信賴他。但是這麼有神通力、這麼有定力的人腦袋想的都是甚麼?他想到的是佛陀趕快退位,可以把位置讓給我,當個神氣的宗教領袖。你看他的權力欲有多強,名利心有多強。佛陀沒有答應他,佛陀認為僧團中即便神通第一、智慧第一的目犍連、舍利弗這樣的人,他都沒有說他是接班人,你怎麼可以想說你要當接班人呢?眾僧應該培養出自主獨立判斷的能力,大家和合共住共學,應該要以法為師,而不是找一個接班人來崇拜他,所以佛陀拒絕了他。但是他竟然對著他自己的恩師,對著一位圓滿的覺者都生起惡念,想要害佛,提早結束佛陀的生命,好讓他取而代之。害佛不成,甚至還破僧,乾脆唆使其中的部分比丘跟著他另外成立教團。這給我們一個很好的警惕,神通不等於善良,在一個心術不正的人手裏,神通是可以為惡的。舉世滔滔經常被神通力所迷惑,只要知道某某人有點神力,大家立刻趨之若鶩,總是覺得這個人竟然擁有我所沒有的能力,這個人一定是很了不起的,甚至於心理上都先繳械投降,相信這個人是偉大的,這個人就是主,可以帶我到達彼岸。宗教界那麼複雜,常常有人前赴後繼,在宗教中摔得很慘。為甚麼?這是迷信神通,所以神通特別能夠招來人心,偏偏招來人心以後有可能為禍甚慘。

自古以宗教聚眾而起義者,如果他假宗教之名,大都有那麼一點小小的異能,現在我們把它叫做特異功能,可是經常追隨他的人很慘,追隨他拿起武器來殺人,無辜的人民也很慘。所以宗教有時候會被政治當作敵人,必欲除之而後快,就是因為看到宗教潛在的危險性。顯異惑眾不是甚麼好事,因此戒學非常重要,讓自己養成端正的品格,不要因為這樣的能力而越軌做出非法非律之事。基本上有了戒學莊嚴其身,自己就知道行為有某一種尺度,因此這種能力即使具足,他也要在這個尺度、這個範圍之內行事,不能逾越。甚至於要有慈悲心,後面還會分析戒學背後的根源,其實是一種護念生命的慈悲心,他有這種慈悲心,不輕易的顯異惑眾,把神通能耐透露出來,省得招來一大堆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在佛教的戒律裏面,等到我們讀《比丘尼戒》的時候會知道,根本不准說「過人法」。即使你真的有神通,這就是「過人法」,超越一般人的常識經驗,但是「不得對白衣說過人法」。對於一般的居士、社會大眾,甚麼時候露個兩手,這是做甚麼用的?捫心自問,沒有炫耀的心情嗎?沒有虛榮的成份嗎?沒有想要貪得一些他人的掌聲、名聞利養、權利等等嗎?所以這種事情不要玩。很多人不信邪,特別現在有一些所謂的靈修,他們常常譏笑戒律,認為用這些教條把人綁起來,沒有辦法讓人的心獲得開解,只有增加一層又一層的束縛。於是他們帶領這些學眾們,讓這些學眾獲得一點點小小修持的喜樂,卻在大家因為獲得了那麼一點喜樂,而對於老師產生信心的時候,教導他們解放,這種解放的尺度甚至超越一般世間道德輿論所能容許的。喝酒、吃肉、施展情欲,這個本來是一般世間道德尺度所沒有太反對的事,但是施展情欲之餘,甚至有些人還濫交,充份的讓自己的性解放,這樣的禪修團體由於沒有規範的約束,到後來經常分崩離析。

每個人在定學的修學中有點小小的能力,可是沒有學會用戒學來節制自己,於是那個能力如果拿來膨脹自己的時候,人與人之間,就是在這個團體內部怎麼可能不發生衝突。所以到後來很多特異功能人士所領導的團體,都是他們自己內部窩裏反,發生了醜聞,這些醜聞不是跟錢有關,就是跟性有關。所以自認為不需戒學,只需定學,到後來第一個先傷害到的就是自己。有定學小小的神通,所招感來的一大堆人跟一大堆錢,就夠那些心術不正的人產生煩惱,然後在內部巧取豪奪,讓自己本身先受到嚴重的傷害。於是我們就知道,戒學對於定學而言是多麼重要;它讓心的專注力導向正途,用行為的慣性培養出良好的道德基礎,讓定產生的一些經驗不要錯用到不該用的地方,這是非常重要的。

我也曾經遇到這種由定學而有一點點通力的人,這些人如果品格端正、行為正常,一般不太願意多談他自己的這種通力,偶爾喜歡那麼炫耀一下的那種人,其實經常人格不太成熟,嚴重的甚至行為並不端正。所以透過定學跟神通要濟世助人的慈悲心不可省略,背後持戒的精神不可省略。既然有戒律來保護其身,那麼他就不會把神通拿來當作商品販賣,他會適時、適度的去幫助他人。我們大家也不妨加強心理建設,為甚麼許多人在修道途中碰到那種有神通力的人就掉下去了?因為他會認為他的能力我沒有,「你看他可以放光、可以分身」。放光有甚麼了不起?電燈泡的光有時候比他的光還大。分身有甚麼重要?分身對於我的解脫、我的煩惱有甚麼幫助?沒有。可是好奇、崇拜就使人陷下去了。

有些人你不要看他知識很高,甚至於當到大學教授,一聽到有人、或者親眼看到這個人有某些異能,立刻信服完全繳械投降。曾經有記者問我說:「請問一下法師,這麼多清大、交大的教授,都還會接受這一種如此如此的人呢?」我說很簡單,這些清大、交大的教授都是理工科的教授,理工科的科學訓練重視的是實證,親眼看到的為憑,看到的算數,看不到的就不算數。細菌有沒有?早就有,可是一定要等到顯微鏡看到才確證有細菌,不能夠用猜的。由於他的科學訓練是如此,所以看到有人施展神通,心裏馬上繳械,因為他看到了光,看到了分身。或者是對方有一點點小小的他心通,他一進來看到這位大師,這位大師就說:「你的心裏正在懷疑我喔!」他真的懷疑他。告訴他「你昨天發生了甚麼事」,於是讓他佩服得五體投地,心裏馬上繳械。殊不知人文學科不是這麼一回事,特別是宗教領域裏面,看得到的未必是真,看不到的未必是假,種種的幻術你看得到它的真嗎?當然不真。所以神通法術是夢幻泡影,它不那麼真切,可是這些人的科學訓練使得他反而容易掉下去。不像有一些人本身研究宗教,反而見怪不怪,看多了就知道是這麼一回事,也不會輕信。

在座諸位千萬要小心,常常有人問我:「宗教界那麼分歧,這麼良莠不齊,我到底要接觸哪一個才是正確的呢?我又怕走錯地方。」要揀別其實也不難,如果你進入到那樣的團體裏面,他不講戒學,不重定學,不重慧學,用他的俗情跟你相應,當然你要退避三舍了。他如果講了定學,既沒有智慧,也不重視戒律,你最好閃遠一點,你不要以為他有定力就是聖僧了。大家要知道,定是會退的,特別是那些因定力而有一點小小通力的人,故意炫耀以後,馬上錢也來了、名也來了、利也來了、人也來了,最後他根本忙得像走馬燈一樣,沒有時間修學定法,定力就漸漸退了。

如果他行為端正,定力退就退,他不因為定退而就做惡。可是如果一個平時行為不端的人、把持不住的人,他定力慢慢退了,可是他的虛榮還在,大家對他的崇拜還存在,他就要開始學習欺騙,故作奧秘,甚至有些人就開始不乾不淨起來了,對於女眾開始有性騷擾、性侵害了,到後來女眾痛不欲生。我崇拜的是這樣的高僧大德,怎麼會做出這種事情來呢?他不是有神通嗎?有神通又怎麼樣呢?在這個團體裏面如果他只強調禪定,可是沒有嚴格依照佛法的戒律精神做規範的要求,那麼你要小心了!你不要因為相信他有神祕力量就被心理催眠,最起碼你要保護自己,特別是你是一個出家人的身份,千萬不要一盲引眾盲相牽入火坑。你信賴他認為他是高僧,然後你抓了一群人團團轉跟著進去,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頭已是百年身。

真正正見為導的禪師不會故作神秘狀,而且大部份非常質樸,實實在在的教你,不會動不動透露「我在加持你,是我的某種神力使得你如何」,絕對不來這一套。先以戒學為基礎,讓你的心習慣在一個正確的規範中安住,你會形成一種免疫力,碰到這種人你會覺得怪怪的;也許你慧學還沒有開始,所以也不知道怪在哪裏,可是由於你覺得怪,你會容易避禍,這是慧學對定學的幫助。

三、定、慧修學令戒體更加莊嚴、鞏固

定學對戒學也有幫助,定是訓練人專注的一種功夫,一個人的心到了專注於一境,這個叫做「三摩地」,也叫「三昧」。心達到三昧情境的時候,他可以身輕安、心輕安,身心體質產生重大的變化,於是他會自然離欲。強調自然離欲,也就是說,在他的體質改變之後,他對於男女的情欲,或者總總讓人能夠癡狂的五欲之樂,是沒甚麼興趣的,所以定學本身就有離欲的特質。

我們作為出家人,即使是受沙彌戒,都已經規定「不得有非梵行」,「梵」就是清淨。不清淨的行為,這裏特別是指男女性的行為,如果你只是理論上知道有這個行為規範「我不可以犯淫行」,可是完全沒有背後的修道力量,沒有智慧去觀照到這個欲的本質,也沒有定力去讓自己能夠自然離欲,有時候會出現一個尷尬的情形,就是雖然心裏明白不應該,可是力道不夠,受不住誘惑犯戒。所以定學對戒學的幫助,就是讓自己的心穩定清淨、離欲。這個時候你會發現到,那個戒律也不是那麼難持的。所以世間人有時候不了解會質疑說:「你們出家人不是違背人性之常嗎?你們不是太勉強壓抑自己嗎?」所以有一種理論就認為,大家都應該正常過男女的性生活,不需要這樣做,這樣太過壓抑自己了。但殊不知如果有了定學跟慧學的堡壘,讓人去侵犯其戒體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因為他有智慧洞徹其欲念的虛幻,有定力自然遠離欲念,這個時候他實行戒學水到渠成,沒有一點勉強的成份,所以初學者持戒還要勉力為之。佛典裏面講到有「定共律儀」和「道共律儀」,也就是這種除惡、生善的律儀,是來自於有了定學而共同生起的,或者是有了正道的體悟,也就是慧學具足以後,自然生起的那種戒學的莊嚴,所以定學對於戒學的持守是有幫助的。

諸位剛剛從世俗的環境進入到修道的場域中,除了要理解戒學的內容,以免連犯與不犯都不知道,而錯犯了某一些戒規。還要加強定學的學習,有了定跟慧的修學,能夠讓自己的戒體更加莊嚴、鞏固。所以每次遇到這些世間人赤裸裸的問這些問題的時候,我都會很坦白的告訴他:「你不要誤以為出家人對於戒法的修學,禁欲的生活是勉強壓抑自己的,佛教是戒定慧三學增上的,要有定學跟慧學的輔助,慧學的部份且不說,只講定學給你聽聽。一個人到了初禪就已經『離生喜樂』,離欲而生起生理的樂受跟心理的喜受,所以叫做離生喜樂。到了第二禪,『定生喜樂』,定力更深了,喜樂更強了。到了第三禪,『離喜妙樂』,連心裏的喜受,比較粗分的喜受都已經沒有了,剩下的是身體的大輕安,殊勝的湧現。」 

所以世間最樂是甚麼樂?經典講「如第三禪樂」,第三禪是最快樂的,到了那個情境之中,你還要叫他行淫欲?對他來講五欲都非常的粗糙。你津津樂道認為這個就是最大的快樂,可是在他看來只不過是某一種的亢奮而已,亢奮的情緒以這麼柔軟的心來看,是太粗糙的、是不舒服的。所以我有時候會反過來告訴他們:「你們所認為了不得的欲,在一個有第三禪樂的人,硬要他來將就這個欲,那就像硬要把人招過來看那個糞坑的廁所:『你看!那個蛆游來游去多快樂。』請你去當蛆你願不願意?不會願意。」

所以對於修道,你不太能夠用一般的身心狀況來看待,如果純粹只是壓抑,憋久也會有毛病,心裏也會不正常。有一些人禁欲久了,等到他破戒的時候,他的情欲比誰都強,他憋的。事實上你看一些修道人,他的眉宇之間,他的神情坦然、清朗,哪有變態的樣子?你是感受得到的。一些人的情欲強,你問我感覺得到嗎?感覺得到,有些人你去看他流露的眼神就不正,這個人的情欲一定很強,閃遠一點。其實如果你到第四禪,甚至於連身體的感覺都沒有了,所以到第四禪並沒有所謂的最樂。為甚麼?他連身體的感覺都沒有了,哪裏來的樂?樂是生理的樂受,第三禪是生理上最快樂的時刻,到第四禪身體的感覺沒有了,甚至於連呼吸都斷了。

我就提醒這一些誤解我們的人:「你想想看,你可以短期沒有性的行為,可是你不能一刻沒有呼吸,修道者如果修到第四禪,連呼吸都斷,那麼情欲小CASE,你不要認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定學對戒學也有幫助。我們在修道的過程中,除了戒學延伸之外,也要勤修止觀。勤修止觀就是要讓定學和慧學具足,而勤修止觀又要有戒學延伸,這三者互相能夠增上,可是互相不能替代。這就是整個佛法修道歷程中戒學的定位。

四、掌握中道要領,你的人生會更加快樂

三增上學也叫做「八正道」。八正道在教典之中被叫做「中道」,在佛法的基礎修學中常常可以看到「緣起中道」。「緣起」是所有諸法生成變化跟毀滅的原則、法則,現象林林總總,可是生命生滅有一定的法則,就是因緣和合而生,因緣離散而滅,這叫緣起。這一套緣起的理論如何導出戒學的生活,這部份在後面還會詳細解釋,在這裏只是從緣起帶到中道這個觀念。因緣和合生起變異消滅的種種現象,我們如果只知其法則,卻不知自己該怎麼做,那麼一點幫助都沒有。

那甚麼是「中道」?一般而言,自己作為一個行為的主體,要具足中正的品格,不偏不倚,不走極端、沒有偏私。就這個行為主體所關切的對象而言,世間因緣和合的現象是無限在纏,展現在我們面前,但是我們不能樣樣都抓,樣樣都抓到後面是一樣都抓不成。時間精力都有限,生命是如此的寶貴,所以要抓住重點,這個抓住重點就是中道精神的要領之一。行為主體看待這一切的時候要有中心目標,上次講八正道,講到要有正確的目標「正志」,這個目標才是你生命中的重點。為了要達成這個目標,要知道甚麼樣的因緣才可以達成?甚麼樣的因緣才使自己不能達成這個目標?不能達成這個目標的因緣要排除,能夠幫助自己達成這個目標的因緣要掌握,就這個行為主體來講要能中正,就著行為主體所關切的對象來說要關切到中心,這就是中道。

經典裏佛陀常說:「不苦不樂謂之中道。」為甚麼不苦不樂?原來佛陀在修道過程中,體會到世間欲念之樂不足以達到解脫,修了六年苦行,知道單獨禪定之樂也不足以達到解脫。在緣起的體悟中,體會到甚麼才是真正中道的生活,那是以智慧為本的生活,不是單單執著於苦或單單執著於樂的感受,就可以達到解脫。因為執著於苦受或執著於樂受,都還是以情為本的人生,要導正為以智慧為本的人生,就要看透苦樂本身的虛幻性,在生活中做一個中間的調適,是名中道。總的來說,所謂中道,就是在行為上要有公正的態度,掌握要領而不走偏鋒,這種行為必須輔以緣起的正見,否則你怎麼知道甚麼叫做偏鋒?你怎麼知道甚麼叫做適合、甚麼叫做不適合?還是要有因緣生法的智慧去看到問題在哪裏。

所以,我針對教典的內容,曾經對中道下過這樣的定義,比較容易幫助大家了解。「甚麼是中道?那就是以無私的心,就著有限的因緣,來做相對最好的抉擇。」所謂「相對最好的抉擇」,為甚麼不是「絕對最好的」?因為我們的眼、耳、鼻、舌、身、意所能接受的因緣有限,那麼有限的因緣,只能說我們目前的抉擇,是在這有限因緣的研判之中相對來說是比較好的。我們不要自認為我們一定做到絕對最好的,因為也許其他的因緣我們沒有照料到,如果其他因緣我們照料到了,可能我們的角色要稍稍調整方向也不一定。這樣我們就會永遠謙卑的自我提醒:「我的抉擇是相對比較好的。」可是也不是不抉擇,有些人錯解中道就是在中間,不偏左也不偏右,不往前走也不往後走,不往上也不往下,自己定在那裏跟死人有甚麼兩樣。我們活著都會在抉擇,對於戒、定、慧三學也要有法的抉擇,這叫做「擇法能力」。

所以我們不會放棄抉擇,不偏左也不偏右,要先想想看你到底心裏想甚麼,所以你不偏左也不偏右。若左邊是一個好人,右邊是一個壞人,你當然應該要偏左,為甚麼你不偏左。如果選擇右邊是一個成就大眾利益的事,選擇左邊會帶來大眾的災禍,我當然選擇右邊,我為甚麼兩邊都不選擇。要問為甚麼自己老是喜歡站在中間,到底是懦弱不敢得罪人,還是要左右逢源。所以中道不等於中立。有時候中立未必見得是好事,選舉的時候遇到兩個人來拜票,這個人他的主張能夠利益眾生,那個人明明你知道他是黑金立委,一天到晚跟黑道、跟財團掛鈎,兩個人跟你拜票,你當然是要告訴他,我要選擇這個好的。你要坦然說:「你總是跟黑道接近,我們從佛法來看,要幫助眾生這不是正道。」警惕才會掃除黑金,你說你中立,他就認為你跟死人一樣,反正根本不用在意你的看法,他會繼續橫著走。

所以中道是要選擇,即使是中立的立場,還不是一種選擇,他是選擇讓自己保持在一個安全的地帶,可是這個選擇是有私的,不是無私的。只想到我要鞏固我的利益,我要不得罪人,我要左右逢源,這是有私的選擇。也許是相對最好,因為是中立最安全誰也不得罪,可是未必是無私而做到相對最好的選擇,他是有私而做出了一個對自己來說相對最好的選擇,那個不叫做中道。商人也會去做相對最好的選擇,看投資在哪裏獲利最高。政治人物一天到晚看著民調跑,民調怎麼說他的嘴巴就怎麼說,見風轉舵,他也在做相對最好的選擇,但他是為了自己的利益。所以要無私的去做抉擇,做出抉擇以後,你要謙卑的相信這只是相對最好的,一個人一旦認為自己所做的抉擇是絕對最好的,這個人就是驕傲自滿,聽不進別人的話,不給人家留餘地,許多的鬥諍你死我活,特別是意識型態的鬥諍,通常都來自於認為自己的選擇是最好的,認為自己才是代表唯一真理,於是把對方都當魔鬼,對方就沒有存活的餘地了,所有的意識型態都是因為自認為自己是絕對最好的。

佛法的緣起智慧讓我們具足中道的精神,這個中道不是不偏左、不偏右,而是保留一點餘地,雖然我選擇了,我也願意聽聽你的聲音。也許你的生命中有一些你遭遇到的事情,所以使得你有這樣那樣的想法,我沒遭遇到這樣的事情,所以我竟然沒看到這一面,因此聽聽你的話,再看看我的選擇有沒有哪個地方要再補強。甚至於不要有一個自我的定調,隨時願意把自己的想法全部推翻來接受你的,只要你說得有道理,沒有面子的問題,這在理智上是如此。在情感上,對方整個的情感、整個的歷史情懷、整個的生命遭遇跟我不同,所以他有某一些他所執著的點跟我不一樣。情感上體貼對方、疼惜對方,不要立刻把對方踹死,這樣彼此在緣起中道中學習如何共存於這個世界,不要弄些你死我活的鬥諍。有這種緣起中道智慧的人,由於隨時警惕自己的選擇是相對最好的選擇,所以絕對不會在意識形態上搖旗吶喊。在世間意識型態的角力之中,他永遠願意冷眼旁觀,而且願意用慈悲心來看待這些鬥諍,而不是自己加入行列一起跟著團團轉,這就是中道的精神。

我們的戒、定、慧三學就是要循著這個綱領,來達到緣起中道證悟的境界。因此先把這個大的框架跟大家作個說明,讓大家知道,原來修道的全部內容是中道,戒學是其中一類,而戒學要達到同樣一個目的,就是做一個正確的選擇,在正確的選擇中要永遠留有別人的餘地,不因為我是佛教徒,別人不是,就把別人當作異端。在政治上的見解上亦復如是,不要因為自己是統派,就把獨派當作是大毒蛇;不因為自己有傾向於獨派的思想,就把統派當作大妖魔。隨時要注意用中道的精神去看這些問題,這樣你的人生會快樂很多,否則你會氣死。你總是覺得有一群人是妖魔,你心裏不生氣嗎?總認為別人是妖魔先懲罰自己,讓自己想到就生氣,想到就不愉快。用悲憫心來看待世間,你的中道要領要掌握住,你的人生會更加的快樂。 

原文見於《弘誓》第169期,佛門網獲授權刊載。

延伸閱讀

戒律在修道座標中的定位 ——《比丘尼戒經》講記(二)
研習戒律的宗旨和方法 ——《比丘尼戒經》講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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