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陽法師上周五捨報往生,1992年出家至今,弘法生涯二十多年間,廣衍大愛,以病為師;關懷眾生,不抉擇分別,真誠感動人間。訪問之時,已是師往生第三天了,弟子傳燈法師對我們說,這幾天哭到鼻子、嘴巴都擦破皮了;坐在一旁的衍傑法師則附和說,不哭才不正常呢!二人從瑪麗醫院乘車回來,不禁勾起以往和陽師在車裏的對答。生活的點點滴滴,原來威力如此驚人,把她們本已潛藏了在心底的悲傷,一下子點燃起來。
無言大愛 體現佛陀精神
傑師和陽師同日剃度出家,同參二十三年,她說,她失去了一位摯友、老師、深交。沒錯是很悲傷,但失去的只是肉體。點滴在心頭,傑師說,以往的片段其實是鼓勵自己,將來面對難關,也要像陽師那樣堅持。燈師坦言,陽師從來沒有教授甚麼大道理,反而是時刻都能在生活中用得著的一些善意提醒。
陽師最近數年跟藏傳寺廟及僧侶頗有因緣,例如辦藝術展為玉樹孤兒院籌款、支持梵音歌手瓊英卓瑪(Ani Chöying Drolma)在尼泊爾的弘法事業;本身又是聖一老和尚的弟子,雖出自禪宗,但也有念佛。有人會覺得師父修行一定很厲害,禪、淨、密三者均有所涉獵。傑師卻解釋,這只是宗派之見,實質陽師從來做的事情只有一樣,就是以服務的精神,使眾生得離苦難。「我們可稱之為人間佛教,這正正是佛陀精神。」
有求便有應,陽師是積極入世的。面對難題,人不能逃避,到處尋找避難所或所謂的世外桃源。「師父所說的都是佛法,只是她會以淺白方式演繹出來,讓我們有所得著。」「真愛無界限,陪您過難關」是大覺福行中心的口號。燈師又說,一直以來不乏有人以尼姑、師姑相稱,甚至陽師在醫院時,護士也叫她做釋小姐。陽師要破除的,正是這種俗世的標籤、框框,所以她的愛不分你我,不會有種族、膚色、地域、語言的限制和區別,是佛家慈悲的真正體現。
亡者需要愛 生者更需要愛
陽師是在一家基督教醫院往生的,大家可能奇怪,出家人不是多會選擇佛教醫院嗎?「她說,方便就行了。有愛心的醫護人員不應在宗教信仰上存有分別心,更不會說對佛教徒病人不瞅不睬,對基督徒則特別照顧有加。」傑師還記得當時她提出親自替陽師洗淨身軀,醫護人員很客氣地問她,介不介意覆蓋遺體的布上面有十字架紋飾。傑師靜了兩秒鐘,反問她們,十字架代表甚麼?她們沒作聲。「是大愛啊!每人都需要愛,亡者需要,生者更需要。我們當然完全不介意。」那時傑師就這樣跟她們說。大抵平常少接觸出家人,對於她們的包容,護士都顯得有點愕然。燈師認為,陽師住院這段期間,改變了她們對佛教徒的既有看法。「短短一星期,從嚴肅、硬磞磞的臉孔,到主動提出探望師父並行三問訊,甚至有位醫生無論如何都要趕來送師父最後一程,師父以身教感染所有人,真的令人佩服。」
陽師從不造作,架子更是全無,每一刻無不表達出尊重、關懷和感恩的心。「如果人與人之間都以這樣的心來交往,世界一定會更和平和光明。」傑師如是說。燈師補充,為甚麼師父生病也不好好休息,忙這忙那,是因為她明白自己的跟大家太不同了──一般人沒吃過幾次苦,平順得很。她的病關、波折,數也數不清。陽師是要透過一件又一件的功德,改變命運。誰需要她,她便伸出援手,這個想法,她從未忘記過。
若知無來去 不掛生滅想
傑師一再提醒我們,不要一直傷心下去,每天都哭是沒有用的。「陽師生前已有肺積水,不要再用眼淚浸她了,而是將愛心、光明傳播發放開去。名聞利養不是她所追求的,她只希望苦難者能找到重新站起來的落腳點,依靠自力幫助更多人。」她說,承接陽師的意願,才是當下我們該做的事。
說到這裏,燈師也有點咽哽:「我跟師父說,還有很多東西未學完,將來要跟她再見面,再度拜她為師,完成未完的功課!」她回憶起一個月前的某個晚上,陽師讓她拿筆墨來,揮筆寫下這首詩:
「夜來晚風送,人靜風更響。
晴天多麗景,忘情逐有常。
一日又一日,歲月便增長。
增中藏虛減,算數難籌量。
若知無來去,不掛生滅想。」
生死界限不再重要了!直到最後一刻,陽師仍然不肯言休,努力爭取。人生本無生滅來去,又何必執著於生、死之分?以平常心直面生死,確是我們最大的課程。願您慈悲,重返娑婆度化眾生。後會有期了,我們的陽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