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緬甸禪修,不是第一次了。去年友人從緬甸長期禪修回來,得知收穫甚豐,於是心起動念,又是一次心靈大洗滌的時候了!
第一次去緬甸禪修,到了一個森林道場。當時剛巧碰上密集共修,所有安排一絲不苟,來自世界各地的行者十分精進,道場莊嚴,外看是個人間仙境,實際是個用功的好地方。
帶著這種期盼,這次再來緬甸,法師在機場第一句給我一個溫馨提示:禪修不著外緣,要做好修心的功夫,需要適應各種環境,建議我到城市道場禪修,看情況再到森林去。想到“上善若水”的道理,既然法師這樣說便一定有他的道理,所以答應以後十天,一切聽從道場安排。
沒有想到這正是我這次來緬甸要上的一堂課。
來到仰光的城市道場,馬上感到有點沮喪。道場就在鬧市當中,四周樓房密密麻麻,雖然說不上像香港那樣密不透風,但車輛聲、小販小孩大小動物各種雜聲,根本不能讓人靜下來。加上道場隔壁便是學校,小學生整天都在哇哇念誦,不要說禪修,就是讓我呆著沒事幹也叫我心煩意亂。這樣的禪修道場,實在前所未聞!
不過,看見同修的兩個韓國人和三個日本人整天都在禪堂裡十分精進的坐禪和行禪,心想現在中國,不用說文化和科技,連禪修也落後於人,作為唯一的中國籍代表,不要那麼容易就打退堂鼓,還是嘗試一下吧。
緬甸禪修道場作息千篇一律,基本上都是早上三點起床,六點過早堂,十點半過堂(很早的午飯!),晚上九時歇息,其餘時間基本都是禪修。此外,隔天早上有小參,向禪師報告進度,並接受指導。禪修最低要求受持八戒,過午不食。若有善眾捐贈果汁,當日下午便多了“一餐”,否則整天只可以喝水。一天禪修出定時看到身邊多了一瓶果汁,感覺像小朋友給老師奬了一根波板糖!
雖然聽起來有點吃苦,但食這一方面實不算是難關。每天午飯一湯八菜,飯菜特別醒胃,水果豐富,偶爾還有甜點,甚至雪糕和巧克力,每天餐桌上都充滿驚喜!南傳佛教沒有持素的要求,人家供養甚麼就吃甚麼,不過過去的經驗告訴我,切忌以為持午就多吃,還是以素菜為主為妙。我也發覺到,大魚大肉的那位同修,整個下午只可以行禪,因為他一坐下來便打盹。
由於只有十天的時間,老禪師建議我直接修“觀”(毗婆奢那),而不修“止”(奢摩他)。所謂“觀”,按照《大念住經》的說法,即對“身”(身體的感覺)、“受”(感官上的感受)、“心”(心識的狀態)和“法”(概念)進行如實正知的觀察,時刻保持正念,亦即是所謂“四念住”的法門。具體修持的方法因禪師而異,如觀察呼吸時肚皮的升降(主所緣)和坐禪時身體與地面的接觸(次所緣)。禪師不建議修“安般念”(即呼吸的感覺),因為所緣觸受並不明顯,比較難修。修習主要以坐禪為主,坐不下去則行禪,重點是時時刻刻護持正念,一切動作盡可能的放慢。
一切都太熟悉了……於是一會兒便感到十分沈悶。肚皮升降便是升降,有甚麼可觀?行禪就是看著自己的腳散步,有甚麼收穫可言?於是悄悄的違規,晚上拿出偷偷帶來的《大江大海》,在手電筒的微光下貪婪的閱讀。
一天一天的過去,老禪師每天好像都是講著同樣的話,於是心裡開始產生疑心。看著腳,看著肚皮,正念正念,觀心觀心。這是他的台詞嗎?一天報告我的禪修經驗時,我也開始背我的台詞了:看著腳,看著肚皮,妄念來便提起正念,觀心觀心……老禪師突然說:不對,不是奢摩他,妄念來,觀察妄念。
噢!修了那麼多年,一直以為妄念像遊戲機的怪獸一樣,要用正念的激光把它們消滅。原來不然,妄念也是觀察的一部分,從妄念轉回正念這一個動作,才是修習的重點。
此時此刻,突然覺得禪修變得很有趣,因為通過觀察自己的妄念,加深了對自我的認識。但觀察需要一定的技巧,因為很容易會被妄念的漩渦捲走。因此,如實觀察到妄念以後,便要輕輕的回到主次所緣,即肚皮和坐觸。由於禪修變得有趣,專注力提高了,不再受到外面噪音的干擾。轉變來的很快,很神奇。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