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中國著名佛學家周叔迦居士誕生於 1899年,至今經歷了整整兩個甲子。通過這篇短文,筆者希望今人不忘這位近代的傑出佛教教育家,同時從周先生有關佛教徒人格的主張得到啟發。
事實上,先生不只是一位發大願的居士、教育家,更是一位佛教文化學家,學問淵博。周先生曾於北京大學、清華大學、輔仁大學等學府教授佛學。他亦曾承擔起北京刻經處的校刻和印發任務,對佛教書籍流布貢獻良多。又因相同理念而與歐陽竟無、葉恭綽等交往,且赴諸行動。例如他們共同發起以山西趙城廣勝寺金朝藏經(《趙城金藏》)為本,撮其精華印行成《宋藏遺珍》。先生後又與徐森玉、徐蔚如等發起印行百衲本《龍藏》,雖因時局不靖計劃被迫止步,但已足以鼓舞同道,啟發來者。
1941年九月,時值中國戰亂年代,又逢佛教萎靡不興時期,周先生在《佛學月刊》發表〈從佛教徒的人格說起〉一文。
周叔迦先生提出佛教徒三重人格作為綱領。首為「善人」,再者是「修行人」,最後者是「明白人」。周先生斬釘截鐵地指出這三者的關係。他説,善字做不到,縱使修行和明白也枉然。可以說沒有善言善行的修行,也絕不是真正修行,自以為明白也非真正的明白。又如果修行二字做不到,也絕非真善和真明白。最後,如果明白二字做不到,也絕非真正的善和修行。
周先生先訂下三個綱領: 善人最應重視的是「孝」。孝能長養大悲心,正如世間人說:孝是百行之先。修行人最要繄是「信」,一切修行成就都離不開信字這源頭。明白人的要領是「悟」,亦即是無分别的根本智慧。
以下逐一略説善人、修行人和明白人的特質和內涵。
善人首要有誠,即是真心求好,莫自欺欺人。假裝的好言好事,藉以求功名財富和尊重,最終使佛教蒙污,必須慎防。一個真實的佛教徒必須有真實求好的心,以成就佛教徒的人格。在佛教來說,稱作「發菩提心」。菩提心既發,便得正心。儒家有智、仁、勇三德,每種德目都有闡揚。就佛教以言,智近乎是不痴,仁近乎不嗔,勇近乎不貪。
佛教說的煩惱可以分四層:根本煩惱、小隨煩惱、中隨煩惱和大隨煩惱。根本煩惱是三毒以外又加慢、疑、不正見。小隨煩惱有十種,包括忿、恨、惱、覆、誑、諂、憍、害、嫉、慳。中隨煩惱有兩種,即是無慚和無愧。大隨煩惱有八種,即是不信、懈怠、放逸、昏沉、掉舉、失念、不正知、散亂。凡人能將以上過失免除,便是善人。
儒家言修身的德目也很多,例如孝、悌、忠、信、禮、義、廉、恥八德,也有敬、愛、敏、達、謹、儉等。
佛教談修身,重視端正身作與口言。身的過失如殺、盗、邪淫;口的過失如兩舌、惡口、妄言綺語等。避免些過失便是修善。
綜合以上所談,善人須能誠意、正心和修身。誠意得發菩提心,也就是謙、慚、愧。正心得培養智仁勇,以達無貪、無嗔、無痴。修身得習仁、義、禮、智、信,能每時每刻不殺、不盗、不邪淫、不兩舌、不惡口、不妄言、不綺語。
佛教徒學做善人還不足夠。佛教徒必須是個修行人。不修行的善人好人,始終未嘗佛法真諦。周叔迦先生提出,修行第一要皈依三寶,要守戒,第二要禮敬佛菩薩,懺悔和誦經念佛,第三是布施。除此以外,周先生認為也可以持咒修行。
最後,先生強調佛教徒必須求悟,做個明白人。明白甚麼呢?第一是明白「空」,第二要明白「有」,第三要明白「心」的問題。
先生指出佛教徒須在一切善之上,一切修行之上,了解這空義。要了解一切善,一切修行都是眾缘所成,而都沒有我、沒有個體。也許常人會以為有一位能從善的我,有一種所作的善。而其實,能作善的我,不是有一位單一的我體;所作的善,也在某環境和條件下而成。能作所作,都是在生滅相續中的和合而成。如是雖為善,卻沒有自命不凡的善我,所作的善也非永久。
周叔迦先生繼續在 〈從佛教徒的人格說起〉 一文指出,佛教徒言空,不是要在宇宙真象中取消甚麼,而是做個明白人的了悟。事態雖然錯綜複雜,但是有相互影響和關係的。這便涉及對「有」的理解。先生說:「佛教徒對於這一切事態的錯綜不許瞞頇籠統,又不許滯礙執著。所以佛教中所謂有,即是解釋空的狀態,而不是與空對立的。」
最後,就完成佛教徒的人格一事上,周先生談到佛弟子應要明白「心」。他提到,從宇宙說空說有,其實落到人生上說,便是心。所以說「三界唯心」、「萬法唯識」。空有的問題不離心的問題。例如,凡夫自以為在有個實在的我,卻不知這個妄見與不能真明白自己有關,是一個「心」的問題。
周叔迦先生提出有關佛教徒人格的問題,和他所身處的年代很有關係。他希望的是重新振興佛教,讓佛教徒站起來面對那個時代,不被世人看輕和誤解。其實他所提出的觀點,對於後世仍有一定的啟發作用。謹以本文記錄點滴,讓我們有機會回顧和體會先生對於振興佛教的深切悲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