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指一算,家貓叮叮已離家三週,但至今仍然音訊全無。近來碰見鄰居與朋友,大多第一句便問家貓回來了沒有,我的狀況還可以嗎? 當然,對比於當初接近崩潰的狀態,現在是好多了,但又不能徑直的說:「沒事了!」因為心裡還是若有所失,會掛念,回家時會期望貓會像往常一樣,就在家門等我。但日子還是要過的,慢慢地,一種(沒有貓的)生活秩序蓋過了另一種,一切照常運作,所以我唯有跟朋友說:「都習慣了。」
不過,朋友說得對,家貓離家出走,的確給了我一個難解的公案。當然,他選擇在颱風將至的中午離家,自有他的理由,未必有什麼玄妙的課題給我解難。說他離家出走,給了我一個公案,是指他的出走打亂了我內心的某種秩序,讓我有機會細細檢視某些隱蔽甚至抑壓了的內在情感。
三個星期下來,其實我一直都在反問自己:為什麼今次家貓離家出走,會在我的內心掀起這樣巨大的波動?雖然跟小貓相處不足一年,但小貓的老實可愛,實在是堪教人憐,情感投注,突然失去,自然難受。然而,再想深一層,情緒波動大概也跟事件所掀起的深層恐懼有關。去年大約差不多在這個時間,家中的老貓神秘遇襲,結果因為感染,撐了兩個多月便離去了。 我知道,我一直因此而感到內疚,錯誤是無法挽回,痛一直都在,但時間久了,總錯覺自己早已沒事。但今次家貓走失,卻把地毯蓋着的恐懼、內疚與痛苦,重新放在眼前。 (見〈守護生命〉一文)
這幾個星期,我一直很難跟別人解釋清楚自己的狀態,因為當初連我自己也想不清,說不清。有朋友勸說,你需要學習尊重動物的決定,學懂「捨斷離」。也有朋友說,生離死別情難捨,本是人之常情,別再跟自己的思想打架了。或許,無論思念或捨離,都無法為我自己提供解開這道心鎖的鎖匙,我需要的,是面對它。記得我曾經問我的動物溝通師:「叮叮是貓仔(去年離世的老貓)回來嗎?」後來想,這就是答案。
記得叮叮離家不久,有鄰居說見到他曾在家附近的海灘出沒。雖然心裡沒什麼把握,我還是到了海灘那邊看看。結果,事與願違,在海灘出沒的,是另一頭虎紋貓。記得有一天,天下着細雨,我站在據說是叮叮曾經出沒的後山,卻沒找着他。我突然想,貓本來就野性,公貓出外長時間冶遊,本是平常,他走失了,我固然想念,但我卻沒有必要再附加額外的觀念、過多的意義,被自己的無明與執着綑綁得更深,更重。
叮叮不是禪師,他只是一頭可愛的家貓,但他的突然離去卻給了我一個寶貴的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