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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懂畫家的「花花世界」──談同名畫展

一縷花魂足蔽日。
一縷花魂足蔽日。

歌曲「新鴛鴦蝴蝶夢」有這樣的歌詞:「花花世界,鴛鴦蝴蝶,在人間已是癲…… 。

「花花世界」也是廣州兩位代表性畫家梁光澤、陳永鏘十一月中的一個聯展。這難得的印象派西洋畫(梁)與嶺南派國畫(陳)聯展,是為了慶祝陽江市漠陽美術館成立的首展,而陽江是大師關山月的故鄉。由於兩位畫家大半生佳作甚多,所以只選取其中的花鳥主題作品。

一筆一宇宙 一幅一天下

「花花世界」,令我即時想起:一花一世界,一鳥一天堂,又或:一花一宇宙,一葉一如來。但我卻主張:一筆一宇宙,一幅一天下。當品嚐一杯茶的時候,你是聽音樂多,還是看畫多?看那些是非八卦的圖片?還是名畫──內頭充滿著畫家對人世的哲理和藝術的表達(這就是為什麼美術館的入場券貴過報刋很多倍)。我認為:生花妙筆所留存的較為寶貴重要──你會用這些想法來看這些畫嗎?

也是梁光澤的畫。正午:原野花欲燃。咇剝有聲。
也是梁光澤的畫。正午:原野花欲燃。咇剝有聲。
印象派的光處理,是第一課題。
印象派的光處理,是第一課題。

我還想到許鞍華的鉅片《黄金時代》。首先,片名令我想到期盼已久的這聯展,每逢花開遍地,也就是山河的黃金時期。由中西兩位名畫家突破展出同一主題,以其風格絶對的迥異,足以引起多方的觀賞、硏究、學習、推廣興味,就像我的影評和文學朋友對《黃》片的不同要求。這次畫展,也可說是同行、觀眾間的「黃金時代」吧?而陽江擁有馳名的金色沙灘。

其次,在電影《黄金時代》的片頭、片尾的字幕上,用了一張類似印象派的大畫做背景,高原上下有間雜的花草團,太像梁光澤的畫了!我回家找出蕭紅的《呼蘭河傳》,查看有「火燒雲」這一章,看她怎麼用逾千字描寫當地的燃燒日落。印象派的自然和人的生態,便是那麼真實仔細;加上個人想像,鋪陳在光線底下,變成了真幻之間的境界。許鞍華導演處理《黃》片的手法是印象派的。清冷淡定,是我們看印象派畫的態度。

余光中老師昔時說:創作,不能只唯美或唯感,總要相當的對事實觀察力和想像力……是為創作的四個境界(觀察、想像、綜合對比、獨立靈感),這該也是兩位畫家作品所經之途。

沙塵百霍的黃鳥,傲骨綻開的紅梅。
沙塵百霍的黃鳥,傲骨綻開的紅梅。

以靈動之氣 御雄渾之功

先來看陳永鏘,其名遐邇於國,他有「鯇魚鏘」這個謔稱,因為他以前成名代表作的主角是:鯇魚。他能有獨步之筆,皆因他常常「永鏘臥鯇」──蹩氣久臥水底,細察魚的各種動靜生態。從而綜合魚之特性特徵,由異同而求取獨立特兀,以靈動之氣,御雄渾之功,細描/揮發皆自如似乘風。自古成家非僥倖。至於其後期花卉:紅棉、紅梅、水仙、牡丹芍藥、粉桃白梅等,俱為自家之所種、瓶之所奉。永鏘生來「牛咁眼」,常瞪之、呆視之、看穿之,乃能得到花鳥的魂魄,再以嶺南派之豪邁、壯麗、淋漓滿鋪紙上,其唯美加唯感之處,彷如蘇東坡熱腸三酣酒,以壯漢之大鼓琵琶,貴妃之霓裳笙管,歌舞大風起兮,美色掩吷,醉拍欄杆……陳永鏘的花卉就像李後主詞,「臨風誰更飄香屑」,甚得風流 (他的一幅巨大的紅棉大家可於廣州火車南站大堂看到) 。

風生水起的潑灑中又有幼細心意,諒為陳永鏘成為當今嶺南派代表之因,其艷色又似油畫,原來他是油畫底的。具攝人的意態!
風生水起的潑灑中又有幼細心意,諒為陳永鏘成為當今嶺南派代表之因,其艷色又似油畫,原來他是油畫底的。具攝人的意態!
梁光澤也是風生「油」起,油染的底色和花與葉的奔放,活用了油、粗細筆、微批的明暗,做成立體、與寫實中的寫意,原來他是國畫底的!具撲出的氣勢。
梁光澤也是風生「油」起,油染的底色和花與葉的奔放,活用了油、粗細筆、微批的明暗,做成立體、與寫實中的寫意,原來他是國畫底的!具撲出的氣勢。

光澤如畫 光澤如人生

再來看梁光澤,他這個名字本身就代表著他畫作或畫派的必需條件!光澤,它必須充份有,處理好──「光澤」,就是他自己的如來,叫這名字休想不當畫家(勉強轉行只可考慮做化妝品),更休想畫拆爛污的畫!那等樣豐富饒變的畫中光澤,像莫奈一日三時蓮花、車站、稻草堆,有如梵高、塞尚的冷靜表面內湧動線面的不安慾望。展出的靜物花,有冷然孤傲或森然訕笑的別情,原野的花田樹林卻彷彿招人去融入它們熱烈燃燒的戀愛…..就像蕭紅所描寫的火燒雲。

然而各種真幻間的光景,是他「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終日穿山涉水、尋味兼發愣,才可捕捉到。文革時苦悶的廣州青年,不少踏單車到亂葬崗般的麓湖深山,在畫布和荒涼中找他們的烏托邦。竟然八十年代後,麓湖派子弟多才俊,表表者如梁光澤,近作有組表達該湖面上,白雲的投影,湖波、天光,圈圈縷縷,好似湖在噴煙圈,非久浸不能有這樣精細又幽默的構圖。

在今次漠陽美術館的聯展,觀眾得以在梁陳兩位的畫作和人生上比較,也實有趣:都有過文革期無希望的青年歲月、艱苦鍛鍊的養成,卻出現陳的綺麗與梁的冷艷,各有不同;梁之陶淵明式五柳風,與陳之宮廷江湖氣,代表著出世與入世的眼光。就像杜甫與王維,若對大時代,則有許鞍華《黃金時代》的冷和嚴浩的《滾滾紅塵》的熱之不同手法。

可喜者,在「花花世界」裏,每幅都是詩,靈氣襲人。

孔子認為詩言志,畫和詩乃是奠定人文/藝術的本源和本質,是以畫裏必有詩意,詩中必具畫象。兩者同時也是在使用一支筆(等如一顆心),它本來就在你我身邊!為何不垂顧、廣用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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