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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述古庭善堅 《華嚴大意》

(圖:Pixabay)

明古庭善堅(1414-1493年),臨濟宗楊岐派僧人,在十數年間窮悟「萬法歸一」義理,最後印可於東普無際(1381-1446年)。著作有《古庭禪師語錄輯略》四卷、《山雲水石集》及《華嚴大意》一卷。

《華嚴大意》以「般若」貫通《大方廣佛華嚴經》(簡稱《華嚴經》)大義,全文約二千三百餘字。透過「世尊陞座與文殊白槌」、「趙州問投子」、「懶融未見四祖」、「馬祖未見南嶽」、「雲門對一說一」、「趙州領布衫重七觔」、「香嚴擊竹有省」、「長慶稜公坐破蒲團七箇」等公案來說明《華嚴經》的大意。

《華嚴經》記述世尊定力發光,讓普賢及文殊兩位菩薩代為說法。佛經記載著普賢菩薩是願行第一,文殊菩薩則是智慧第一。善堅禪師在《華嚴大意》一文,表達了他對《華嚴經》的見解,他說:

「華嚴之說,其義也大,其文也長,非盡得其玅者,難以筆舌。毗盧老人,一真三昧,于當人分上最真最切。」

善堅禪師認為《華嚴經》的內容,義理廣大,篇幅詳盡,共八十一卷。全經佛理妙不可言,實悟亦難以用文字完全表達圓滿。毗盧老人,即毗盧遮那如來,是釋迦牟尼佛的法身佛。一真三昧,即「華嚴三昧」,「以一真法界無盡緣起為理趣。達此理趣而修萬行,莊嚴佛果,謂之華嚴,一心修之謂之三昧。」[1]

善堅禪師以「世尊陞座與文殊白槌」的公案作為開始,引領我們進入華嚴世界。他說:

「世尊陞座,文殊白槌云:『諦觀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世尊便下座,文殊便是開口用處。世尊便下座是不開口用處。到這裏世尊說箇甚麼?若道有說,文殊早自錯了。若道無說,世尊陞座,又自錯了。若論華藏大意,說與未說,錯與未錯,開口不開口。舉目之間,一點瞞人不得。」

世尊陞座開示大眾時,文殊菩薩即鳴椎告示大眾:「審視世尊的所證的佛法,就是如是。」世尊沒有開口說法,便下座。反而是文殊菩薩開口說法。善堅禪師在此,自問世尊究竟說了甚麼?他自答如果世尊有說法,文殊菩薩一早自知自己的錯誤,不應搶著說。相反,如果世尊無說法,那麼世尊陞座,又是一個錯誤。在此,善堅禪師點出「華藏大意」,就是「說與未說」,「錯與未錯」,「開口與不開口」,這就是世間與出世間的關鍵。明眼人一看就知,一點也瞞不了人。 

善堅禪師進一步說:

「世尊未陞座,文殊未白槌,趙州投子未相見,已將全機交付了。盡華嚴法界香水海一切諸佛諸善知識,却無措手脚處。經云:『如來深境界,其量等虛空。一切眾生入,而實無所入。』既無所入,安有所說。」

在世尊未陞座、文殊未白槌、趙州從諗與投子大同未相見的情況下,善堅禪師說了一句「已將全機交付了」。這個「全機」何以「交付了」?禪師應機說法,稱為「禪機」。學人在這機中能自悟,就是所謂機中之機,即是在無限的可能性中頓悟。「全機」就是這個無限的可能性。在《華嚴經.菩薩問明品第十》記載諸菩薩善知識向文殊菩薩請教佛理,文殊菩薩以頌回應,就是文中的「如來深境界,其量等虛空。一切眾生入,而實無所入⋯⋯」 因此,善堅禪師便說無法界可入,哪裏有法可說呢?

我們看到這裏心中不禁地問,為何善堅禪師要如此用心在撰寫《華嚴大意》時,引用不少禪宗公案呢?《華嚴經》的義理與禪宗公案有何關係呢?我們或可從以下幾方面了解一下。首先,兩者都屬於「如來藏自性清淨心」。其次,《華嚴經》中的「十法界」屬於「果地」; 禪宗的「頓悟」屬於「因地」。這些公案中,禪師就是運用「般若法」接引學人。說到這裏,我們就明白文殊菩薩的出現,正是代表了佛家的智慧。在因地修,在因地悟,才能證果。「般若」的方論 :

「開口也說著,不開口也說著,開口不開口總說著。」

「開口」與「不開口」是相對的,「開口不開口」就成絕對了。堅善禪師說:

「一切佛法,一切玄玅,一切機用,一切拈提,一切棒喝,一切語言,一切文字, 一切三昧。用則總用,不用則總不用。用與不用,總不相礙。」

「一切」就是「全」,不論是「佛法」、「玄玅」、「機用」、「拈提」、「棒喝」、「語言」、「文字」、「三昧」都是方便法。因此,「用」與「不用」、「總用」與「總不用」是相對,運用般若智時,最是絕對。這正是「事事無礙法界」,法界的最高境界。

如何是「般若法」?如何是「方便法」?善堅禪師引用禪宗公案來讓我們參悟:

「懶融未見四祖,馬祖未見南嶽,他何曾似。今學者東卜西卜,個個死心塌地[2]。學者只知開口處,將謂容易安身著脚。不知未開口時,縱是佛祖也難近傍。」

牛頭法融與四祖道信、馬祖道一與南嶽懷讓在未相遇時,法融與馬祖道一兩人本具自性清淨心,與四祖及南嶽沒有任何分別。相遇後,才知分別在於「悟」與「未悟」。「未悟者」執念在於禪師說法,即所謂「開口處」,誤以為得了口中的「心法」就能安身著腳。因為執念而「不知未開口時」,即使佛祖也難以讓學者放下而開悟。

「僧問雲門:『如何是一代時教?』門云:『對一說一。』且道與世尊陞座,文殊白槌,差別多少。」

有學僧請教雲門文偃「一代時教」的內容,「一代時教」指世尊的法。雲門回答是「對一說一」,內容只是「一」,就是「不二」。善堅禪師解說這與世尊陞座,文殊白槌,都是異曲同工之妙。這是「般若法」。

「僧問趙州:『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州云:『我在青州做領布衫重七觔。』

這等說話,前後遠近,宛爾一般。古人行到說到,一一皆在大不思議海。」

有學僧問趙州從諗「萬法歸一」,這「一」安立在哪裏呢?趙州以「領布衫重七觔」回答,這是「般若法」也是「方便法」。

「昔香嚴和尚,在溈山,問一答十,問十答百。溈山向真參實悟處,痛與一劄,嚴不知所以。于是入南陽卓菴,擊竹有省。」

香嚴智閑被溈山靈佑,以問的形式迫使香嚴向真實處參,不滯於一事一物中,最後在放下後,才有擊竹有省的一剎那。這是「般若法」或是「方便法」?或是兩者皆不是。

最後,善堅禪師認為「華嚴法界大意」在於「無念」與「念念」,他說:

「種種莊嚴,種種世界,種種差別,種種供養,諸佛幻化,我亦無念。以茲無念諸佛幻化,念念具足,念念不違。謂之華嚴法界大意。」

種種就是分別,不論是「莊嚴」、「世界」、「差別」、「供養」或是「諸佛」等概念,這些都是妄心,從分別中呈現。善堅禪師以「無念」與「念念」的「具足」所以不違「念念」的特質來說明「華嚴法界大意」。這「大意」就是以「般若智」證華嚴最高境界。

他還說:

「善知識者,有如是不可思議,不可說,無量無邊清淨三昧。欲親近善知識者,必具大因緣,具無上智,發無上心,經百千劫,久遠不退,始得如是相應。」

學人們要發無上心,立堅固願,才能在百千刧中不退,去無明,成就「無上正等正覺」與諸佛相應。

「夫心者,是世間出世間萬法之總相也,萬法即是心之別相。」[3]

心是一切的「總相」,正是「心如工畫師」的寫照。「心」也是在世間能成就出世間的關鍵,「無念」與「念念」就是「不住」於相,才能「事事無礙」。

總言之,善堅禪師的《華嚴大意》以「般若」貫穿《華嚴經》的主旨,同時說明了「般若法」在禪宗公案的重要性,值得我們仔細參悟共學。

延伸閱讀

禪宗公案札記——「藏頭白、海頭黑」


[1] 丁福保著 ,《佛學大辭典》,1922年

[2] 編註,原文為「榻」。

[3] [明〕蒙堂《誡初心學人文》跋,正統十二年(1447),No.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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