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日,比丘尼玄機如常在大日山上的石窟中靜坐參禪,忽然虛空粉碎,心無罣礙,似乎有所體悟。玄機於是前往拜見雪峰禪師,乞求印證。
雪峰禪師見玄機比丘尼前來,便問道:「你從甚麼地方來?」
玄機比丘尼回答說:「從大日山來。」
禪師一聽,接著問道:「那麼,日出了沒有?」
玄機不甘示弱,答道:「如果日出的話,就會把雪峰融化。」
雪峰禪師見玄機出語不凡,於是再問:「你叫甚麼名字?」
玄機回答:「我叫玄機。」
禪師一聽這名字,又再追問:「一天織得多少布呢?」
「寸絲不掛。」玄機回答得十分乾脆。
語帶雙關的機鋒語
比丘尼玄機與雪峰禪師之間,一來一回語帶雙關的機峰語,乃是禪師們論道、相互測試及印證的方式。當雪峰禪師問玄機比丘尼「日出了沒有」時,禪師的意思是指「是否已悟道」。玄機沒有直接回答,卻以「日出時會把雪峰融化」,來表示她的悟境——悟境比雪峰禪師還高。
雪峰禪師接著以比丘尼玄機的名字,問她「一天能織多少布」,意指一天能領悟多少佛法。但何以禪師會將比丘尼的名字,與織布扯上關係呢?具體原因不詳,但有個可能性是比丘尼的名字有個「機」字,令禪師聯想到紡織機,故語帶雙關地問她「一天能織多少布」。玄機十分自信地答「寸絲不掛」,意味著自己心無罣礙,不著一相。
比丘尼玄機與雪峰禪師的機鋒往還,不處下風,她的悟境乍看之下與禪師無異。說時遲,那時快。正當玄機轉身告辭,沒走幾步,雪峰禪師忽然向她說道:「你的袈裟拖在地上了。」玄機聽見,連忙地回頭看看自己的袈裟。雪峰禪師見狀,哈哈大笑,說:「好一個寸絲不掛!」
玄機比丘尼對禪宗的機峰語甚為熟悉,故能語帶雙關與雪峰禪師多番對答;玄機尼更甚至自以為悟境現前、心無罣礙。在玄機尼出其不意時,禪師指她的袈裟拖在地上,她立刻顯得慌張,露出了常人的反應。由此可知,玄機尼言過其實,並沒真正體悟佛法,做到心無罣礙、不著一相。或許玄機尼只是熟諳佛教名相,猶如時下的一些正念教師,糅合了佛教與新時代的元素,將禪修從生活中抽離,簡化成一種應用技巧,並相信只要用心,不需思惟,便能練就一身好禪功,以應對世間的種種煩惱。但問題是只要我們專心,不必思惟,就能徹底解決我們的煩惱嗎?從「九住心」的角度來說,只有專心是不夠的,我們還需要思惟。
修心九招
九住心,是指九種安住心的次第。在修習禪修時,我們運用這些方法,有助我們心不散亂。九住心的第一個次第是「內住」,這是指將心專注於某個對境之上,心不起妄念,只是單純地覺知與專注,讓內心顯現一種了了分明的狀態。
然而這種了了分明的狀態未必能夠持久,有時還會產生一些念頭,所以我們在這時候要修習第二個次第「續住」。「續」是連續的意思,「續住」表示再次覺知自己的心性,讓這種歷歷分明的狀態能夠延長久一點。
在修習這次第時,我們的念頭也許還會產生,但不管是好的念頭,或是壞的念頭,我們都不要去追逐或去抗拒。當念頭起來時,我們要做的是第三個次第「安住」。「安住」的意思,是指把心拉回來,回到「內住」——了了分明的狀態,然後再把這狀態拉長成為「續住」,當念頭生起時,我們又回到「安住」。我們要重複練習這三個次第。
當我們不斷地練習內住、續住、安住後,我們會發現了了分明的狀態變久了,雖然有時候心中會生起妄念,但是很快又回到安住的狀態,不會隨著妄念追逐,這時我們便進入了第四個次第「近住」,意思是心能安定住於所緣,不會散亂。
不過人生的煩惱並不是那麼簡單,有時候我們的一些妄念、情緒是很強烈的,根本無法依靠這些方法解決。這時要怎麼辦呢?我們要練習第五個次第「調伏」,我們要思惟禪修的好處、利益,以讓我們的心變得更加柔軟、歡喜,把心從強烈的情緒中解救出來。
倘若我們覺得思惟禪修的功德沒甚麼效用,不足以降伏那些強烈的念頭,那麼我們就要修習第六個次第「寂靜」。這是換個角度,去思惟這些念頭、煩惱,會帶來甚麼樣的壞處,譬如說這些煩惱會讓我們不斷地在輪迴的苦海中流轉、受苦。
透過以上次第的修習,我們會發現自己所覺知的念頭很多,有些是好的,有些是不好的,甚至是不好的念頭比好的多。不過,我們明白不要被這些不好的念頭控制,導致於自己痛苦萬分。這時我們正進入第七個次第「最極寂靜」,就是我們對自己的念頭更加瞭解,所以我們更容易平靜,不輕易被妄念帶走。
第八個次第是「專一」,這是能夠令我們的心達到安靜、寂靜,不被不好念頭所動亂。第九個次第是「平等住」,這是指我們的心能夠自在、輕安,面對各種情況。由此可知,禪修是有次第的,並非單純的「只用心,不去思惟」,便能調伏煩惱,解決問題。總而言之,禪修是有次第的,而對治煩惱的手法須靈活,並非「一本通書睇到老」。
延伸閱讀
參考資料
劉錦華(2022):《隨法行》,明珠佛學社、美國德州佛教會玉佛寺。
創古仁波切(2018):《修心——我們是唯一能瞭解自己的人》,香港創古法源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