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一行禪師創辦的梅村禪修中心（下稱梅村），除了正念步行、正念進食和深度放鬆等修習之外，還有一種特別的修習方法 ── 正念唱歌。何謂「正念唱歌」？它的意義何在？

2015年，香港梅村成立「呼吸微笑身心正念中心」，依據一行禪師的教導推廣正念修習。今年秋天，中心主任及臨床心理學家陳燕妮（Jenny）與漢礼合作，舉辦「《傾聽、傾聽 》正念唱歌音樂會」，邀約百多位參加者一起正念歌唱，享受由一行禪師寫詞的歌曲。本文依據一行禪師的教導，以及Jenny 的分享，與各位齊來了解正念唱歌的旨趣。

Jenny說，正念唱歌的意義，與唯識心理學（源自佛教唯識學派）有密切的關係。

唯識心理學與正念修習

佛教唯識學派主張，｢藏識」是心識的一種，它含藏一切法的種子（例如無明、痛苦和覺悟的種子），是眼識、耳識、鼻識、舌識、身識、意識和末那識（我執之源）之所依。一行禪師解釋：「埋藏在我們藏識裏的種子，代表我們曾經做過、經歷過或感知過的一切。這些行為、經歷及感知所種下的種子，是心識的『主體』[1]。」

禪師認為，我們每天的思想、言語和行為，都在長養自己與他人心田裏的種子。如果我們行善，就是在灌溉自己和他人的快樂種子；如果我們行惡，就是在餵養自己和他人內在的憤怒、悲傷和暴力等種子，而當藏識的種子成長，就會成為心念，在意識中呈現。

如何轉化內在的暴力、憤怒和悲傷等種子？根據一行禪師的教導，以下兩種方法：1.） 有意識地集中灌溉美善的種子，以及2.） 持續修習正念都有助轉化痛苦[2]。前者（擇善而灌溉）屬於間接轉化，可以透過「正念消費」來修習 ── 為了自己和他人的身心平安和喜悅，去深入觀察自己所攝取的食糧（包括物質上和精神上的），多些攝取有益於自己及大眾身心健康的食糧，避免攝取有毒的糧食[3]，例如有意識地避免聆聽鼓吹暴力的歌曲或電影。而後者（持續的正念修習）包括梅村傳承的正念進食、正念步行和正念唱歌等，特色是可以應用於日常生活中，不需花費氣力，亦無須掙扎，就能帶來喜悅、放鬆及平安[4]。

正念唱歌的意義

在梅村，正念唱歌是正念修習的方式之一，歌詞是一行禪師寫的詩句[5]。Jenny 介紹，正念唱歌與梅村裏的其他修習方式類似，方式是一邊覺察呼吸一邊唱歌（正念進食、步行等亦如是），讓蘊含智慧的歌曲灌溉心田。Jenny解釋：「一行禪師說，不論做甚麼事，我們也可以帶著正念去做，也就是一邊做事，一邊覺察呼吸。這樣，身心自然就會在當下合而為一，而不是身體在這裏做事，心卻被思想或情緒牽扯到別處。用心去覺察呼吸，身心就會慢慢放鬆，呼吸也會漸漸變得悠長。每一刻的呼吸，都完全反映了我們的身心狀態，例如緊張會令呼吸變得急速，而放鬆會令呼吸變得悠長。」

正念唱歌也是灌溉美善種子的一種修習。 Jenny 說，正念唱歌就像訓練自己的意識成為「園丁」：「每人也有美善的種子（如喜悅、平安）、或令自己不舒服的種子（如憤怒、恐懼），我們要學習喚醒內心美善的種子來照顧令我們不舒服的感覺。而正念唱歌，就是喚醒和灌溉心中美善的種子。」

梅村正念歌曲蘊含的智慧

梅村正念唱歌的特色之一，是以輕鬆活潑、易於記憶的方式，將深刻（而不深奧）的智慧灌溉到自己和他人的心識中。Jenny說，在適當的時候，那些歌詞自然會浮現腦海：「例如你跟朋友分開了，感到非常傷感，歌詞就會回來提醒你。例如梅村有一首歌叫『無來處，無去處』，歌詞說：『我抱你緊貼我，我放手讓你自由。因為我在你中，你也在我中。』」

Jenny解釋，歌詞蘊含了萬物「相即」（相互依存）的道理：「我是花兒、陽光、大地，因為我們所吃所穿所用的，都來自大自然的種子、雨水和泥土等等。我們無法獨自存在。」所有事物都互生互在，我們的身體包含著整個大自然，包括世間萬物，所以「我在你中，你也在我中」。那位「離開了」的朋友，其實一直與我們同在，即使往生了，也會以另一種方式與我們同在（例如化為塵土，滋養大自然）。「兩個人不一定要綑綁在一起，才算是『在一起』。即使對方過世了，或者與你分隔兩地，只要回到呼吸裏去，彼此間的美好回憶和連繫，在當下全都回來了。」Jenny說，明白了相即之道，自然就沒有那麼放不下了。

「一行禪師曾說：『Peace in oneself，peace in the world』（世界和平繫於個人的内心和平），你的健康、快樂和幸福對我有所影響，反之而然。我們不是獨立存在的個體。修習正念讓我們懂得關心他人福祉，把關注焦點從小我擴展到大我。」Jenny與漢礼合辦正念音樂會，正是讓大眾接觸正念修習，體會身心合一之喜悅，灌溉心田裏和平、快樂和智慧的種子。

正念唱歌音樂會「涓滴成河」的共修力量

正念唱歌音樂會是一場集體修習。Jenny說：「一行禪師向來非常重視共修。他以水滴作比喻：一滴水難以流出大海，要跟其他水點匯聚一起，變成河流，才能游出大海。我們要互相扶持，才不至在途中『蒸發掉』。正念音樂會讓我們支持彼此去覺察當下呼吸，一百多人一起唱歌，那種互相支持的能量非常強大。」

呼吸微笑身心正念中心與漢礼在今年秋天舉辦的正念音樂會，分為上、下半場，共有兩小時，百多位參加者一起歌唱《我已到了》、《快樂是此時此地》和《我們都是一棵樹的葉》等十多首歌曲，由Jenny和梅村同修Gabriel一同領唱。在上、下半場開始之前，Jenny都會與大家一起做五至十分鐘的正念呼吸練習，帶領大家進入正念狀態：「我吸氣，我覺知我正在吸氣。我呼氣，我覺知我正在呼氣⋯⋯」然後才繼續進行音樂會。

在正念音樂會中，Jenny不是歌手，只是來跟大家一起修習正念唱歌的領唱人，希望讓更多人接觸正念修習，給自己和社會帶來喜悅和平安。「唱歌除了可以照顧身心外，也能夠建立社群，讓我們從中感受自己與他人的聯繫。雖然大家互不相識，但在這兩個小時音樂會裏，我們一起歌唱，一起律動、靜止⋯⋯那種人與人之間的和諧很是滋養人心。我認為沒有甚麼比集體唱歌更能夠感受甚麼是和諧。」

Jenny續說：「這次是我們首次舉辦正念音樂會，觀眾的反應也很不錯。目前打算每年舉辦一次，希望可再於2018年舉行。」願梅村正念歌唱的精髓，可再次躍然於來年的音樂會之上。

[1] 觀行者（譯）（2017）。心如一畝田：唯識50頌（原作者：一行禪師）。台北市：橡樹林文化，頁20。

[2] 汪橋（譯）（2014）。與自己和解：治癒你內心的內在小孩（原作者：一行禪師）。河南：河南文 藝出版社，頁61-62。

[3] Thich Nhat Hanh (2014). No Mud, No Lotus: The Art of Transforming Suffering . Berkeley, California: Parallax Press, page 119-120.

[4] 註：正念消費也是正念修習的一種。此外，正念消費只是灌溉美善種子的其中一種方法。

[5] 註：梅村的歌曲由多位作曲者譜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