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收到一位在加拿大學佛的朋友所表達的一些想法,主要是對於現時法師及居士常引用現代科學來說明佛理這種取態有所保留。他認為佛理本身作為哲學已自完備,而科學是搜證推論,常有錯失,況且近代學者研究結果的認受程度亦具爭議性,因此建議大家在引用科學例證時,要小心這些前衛觀點,以免誤傳。
這位朋友亦指出,外國某位科學家在研究人腦和冥想的關係,取得實驗成果,推進了科學發展,但接下來寫的書是大有問題的;而某位法師也曾誤引,他擔心我們用了這類人物作旁證,會易遭連累。
對於這位朋友的想法,有些方面筆者是認同的。我相信所有科學家、科研人士及有識之士,均了解千百年來之科學論證,常有錯失,如宇宙大爆炸理論亦面對著各種新理論的質疑和挑戰,甚至傳統進化論的學說,亦有學者挑戰認為是錯誤的。因此一切的科研論證仍在不斷演變之中,不停地面對著各種新的挑戰,有待進一步的驗證。
佛教也被科學研究者喻為是科學的,例如受到其叔父及太虛大師所啟發、及後皈依於印光法師的尤智表居士,於民國三十五年在《正信》月刊發表的〈一個科學者研究佛經的報告〉中寫道:「佛學與科學相類,於通達理論之後,必須著手實驗工作。真正的科學家,走出書室,便到實驗室,作完了實驗,便回到書室,再把實驗的結果,分析探討,以與理論相印證。真正的佛學家也是如此。閱經看教之後,便入佛堂,或靜坐參禪,或注想作觀,或修律儀,或修密行,或念佛,或作種種佛事,功行完畢,則又閱讀經論,或參訪善知識,以求印證,所不同的,科學家是用六識的分別智,去推求六塵的生滅變化依他緣起的道理,佛學家則於分別智之外,再用無分別智作觀照的工具,其研究的對象,則不限於色聲等六塵,所有百法中的心法和無為法等,都在研究之列。科學家雖天天用心研究,但對於心的本身,卻忽略了。」因此他表示 :「佛教不是單講理論而不講實行的,它是知行並重的。」
筆者在學習心理學期間亦了解到各項早期的科學研究,均隨著時代的不斷變遷而推陳出新,然而在教學上的取向(如見於我們的教科書),是首先對前人的研究加以表揚,並以此作為基礎,當中有所採用亦有所推翻,再附以後來及最新的研究成果,給予學人進一步的啟發,無論在應用層面或更深入的探索方面,均起了積極的作用。於此,科研界及教育界對於科研學者帶給我們的啟導性是尊敬和作出深思的,除了肯定其貢獻之外亦作出批判性的繼承,剔除其糟粕,吸取其精華。
筆者對於佛教導師們樂於引述現代科研的取向行為模式,思考他們的心念和用意而推想:導師、法師、教授們,他們都是有識之士,當中亦不乏擁有科研背景的,莫非他們真的不清楚科研的論證規則之嚴謹性與其結論之認受性是成正比的?難道他們不予理會科學理論常有錯失的事實?於這問題上筆者反思導師們的心意,估計他們是抉擇於其啟發性,能廣泛引起更多有識之士對佛法的研學,打破佛教一直以來被人認為是一個迷信宗教的誤解,以及能令大眾產生信心,與現代生活有所連繫、應用,並能促使人們從歸趣於善性的人格心理趨向,引導到解脫開悟的圓滿覺性,故此權衡以科研為導引工具,因而作之。
誠然,傳統科研有其參考價值,是尋求、詮釋、建構、推演世間事物義理的一道門檻,而學佛人以科研作佐證的態度,似乎亦應採取首先不抹殺研究者的努力和對後來者的啟導貢獻,取其有助於啟發思維、實用性和有助鼓勵令人心趣向於善性的面向,棄捨其不合乎世間勝義和道理勝義的部分,同時保留將來或會被新研究理論推翻或取代的可能性,只以此作為旁枝的舉隅,而不把它等同於佛法的核心思想,並謹記佛以二諦說法,即以世俗諦(世間不究竟的事相)及以第一義諦又名勝義諦(一切事物的真實/真如本性「空性」)來向我們指示真理,而世俗諦與勝義諦二者雖不等同但亦不相離。
最究竟的真實是超越一切言說與尋思的局限,這是從勝義的角度來說,從另一角度看,勝義「空性」遍於一切法,離一切法則不能證見真如本性,如是者,科學研究除了有機會證成某程度上的世間事相之餘,同時亦具備著可供證悟之真如本性,至於能夠證悟與否,則視乎學習者的觀察能力和領悟程度(即修行實踐的階段)。於此,我們不得不由衷讚歎佛所證悟及詮釋的生命真理,是超越物理和思維概念的,亦即是不能單靠思辯去論證或推翻,而只能透過不斷的實行驗證(修行實踐),以超越世間智慧的般若覺性,才能得以徹見。
最後,我們必須留意的是不要輕易把一些科研理論與佛教理論劃上等號。羅公(羅時憲先生)也曾說過,不要將科學與佛學作比較,因為科學隨著時間進步,一定會被後來者所取代!佛教則不然,佛教並不是哲學(雖然當中蘊含邏輯性與哲理,而思辯只是其中一種讓人理解的方法),也不是科學(雖然當中具有科學性,但科學是向外求證,而佛教是內證的),佛教就是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