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教是中國文化十分重要的組成部分,中文詞彙中有不少取自佛經,例如:出家、伽藍、方便等等。而中國佛教更是筆者在大學課程中的必修學科,課堂上時常有很多有趣的討論,討論的部分問題更反映了時下的年輕人對佛教的看法和印象。這些問題很值得我們深思,而可能有很多同修都有類似的疑問,所以筆者藉此機會把這些問題和討論歸納為三個部分,方便諸位了解和思考。
第一類:佛教與真假
最多同學對佛教的某些觀念提出質疑,並以現時的科學發展和天文技術來分析,認為根本沒有天堂和地獄,亦難以證明有六道輪迴的存在,此其一。其二,佛教的因果觀同樣無法令人信服,譬如:中國南朝的梁武帝一生虔奉三寶,造寺度僧,更曾經多次捨身出家,對佛法的流通貢獻極大;然而卻在侯景之亂中白白餓死,由此可見,佛教的因果理論並不可信。因此,提出第一類問題的同學大多從真、假的角度看佛教;而事實上,在E世代成長的年輕人常以科學發展、電腦數據、生物演化等等的思維領域去理解世界,乃至整個宇宙。
然而,如果事事以「科學性的思考」去理解世界,或者會跌入另一種偏見之中。因為科學只是一種透過觀察和假設,然後反覆驗證,最後得出結論的知識系統。可是,這種實證主義的知識系統永遠沒有終極的答案,上個世紀肯定的東西,下個世紀可能會被推翻;今日得出的結論,十年後可能又不一樣。舉例:傳統上都認為太陽系有九大行星,但後來國際天文聯合會就把冥王星(Pluto)從行星的行列中剔除了。又例如:以前醫學上認為闌尾(盲腸)沒有用處,但最新研究成果證實闌尾有分泌細胞,能分泌多種消化酶以及促使腸管蠕動的激素來幫助消化系統正常運作。所以,現今的科學仍處於一個未完備的階段,貿然從現今的科學技術去判斷宇宙的中央是否有座須彌山,六道輪迴是否可信,如何判斷有沒有三十三天或者諸地獄等,似乎言之尚早。
另一個關於因果論的問題亦成很多同學心中的疑問,雖然據史實析之梁武帝的善行與他的結局仿佛真的說明了「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的因果矛盾;而這樣的看法古往今來,仍然有不少人抱有相同的疑問。所以,很多法師都透過宏觀的三世因果觀來解釋,但由於科學暫時未能證實三世的存在,故此筆者從另一個角度解釋善惡之報如何分毫不差。佛教的因果觀除了通三世的特質外,更重要的是「此、故、彼」三者的關係,即是《阿含經》中說的:「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例如:佛教常言「財布施」得富貴之果;因此,一個樂善好施的人不一定健康長壽的;因為兩者之間沒有「此、故、彼」的關係。如果要求長壽健康,則應該多多修習「無畏施」,即是以慈悲心消除眾生的苦痛和恐懼。例如:醫生、護士療治病人的苦痛,社工協助他人舒緩和調解內心的情緒。所以,梁武帝奉佛敬僧是「此」;但他因內亂而餓死則不是其相應的「彼」。換言之,「此」與「彼」必須性質相同,善惡樂苦相等。唐高宗、宋太宗、元世祖、雍正帝也奉佛敬僧、造寺建塔,為何他們沒有兵敗而亡呢?從相反的方面而言,「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為何每次天災之中,總有人能夠從極惡劣的環境之中,如地震過後瓦礫之中仍然生還呢?這就是因為沒有種下滅亡的「此」,自然而然沒有「彼」果。所以,我們必須好好掌握佛教所講的緣起的特質,除了因果通三世之外,更重要的是弄清楚「此、故、彼」的關係。
第二類:佛教與善惡
另一類值得深思的問題是關於佛教的善惡觀,有部分同學認為佛教判斷一件事情是否正確常常以「因果業報」作為準則,而非該件事情的本質而作決定。他舉例說:「為甚麼不能殺人呢?佛教徒往往會告訴你;因為殺人要落地獄,所以我們不能殺人。」因此,他認為佛教過分強調「因果業報」而忽略了最基本的道德倫理價值。他認為人人生而平等,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去傷害和剝奪別人的生命;因此,殺人之所以不對不是因為殺人要落地獄,而是因為殺人本身就是不道德的惡行。而佛教徒往往用行善會獲得好報,作惡會受到懲罰作為賞罰機制;雖然是勸人行善,但實在過於功利計算。因為他們認為布施是「因」,日後有一萬倍的回報是「果」,;那麼這個行為就是偽善,根本不是真心想幫助他人。他人只不過是獲得好報的工具。
這一類的質問正正反映了佛教界在詮釋因果律的時候有欠妥當,才造成年輕人的誤解。首先,他們質疑的不是這種善有樂報,而惡有苦果的法則;他們所質疑的是「為何事事都以後果而決定對錯」。因此,我們有必要重新了解佛陀說緣起法的根本目的。佛在《雜阿含經》中說:「我憶宿命,未成正覺時,獨一靜處,專精禪思,作是念:『何法有故,老死有?何法緣故,老死有?』即正思惟,生如實無間等:『生有故,老死有;生緣故,老死有。』如是有……『何法無故,則老死無?何法滅故,老死滅?』即正思惟,生如實無間等:『生無故,老死無;生滅故,老死滅。』如是,生、有……」所以,佛陀說緣起法的目的在於說明生命流轉和還滅的現象,並不是為了教導我們如何透過緣起法獲取十倍,乃至百倍的回報。既然如此,為何時常有人誤解或者過分詮釋佛教的因果律呢?筆者淺見認為可能是因為眾生根性不同吧!某些根性的人聽到作惡會有慘烈的果報,可能會出於一種自我保存的機能而不敢作惡;又或者某些鈍根性的人知道供養佛、法、僧功德很大,而從此改過自新,持齋念佛,希望能夠改變命運,擁有舒適的生活環境等。但是利根性的人都自自然然明白佛說緣起不但與功利計算無關,而是希望眾生透過了解「緣起法」而破除「我法二執」而最終得「大涅槃和大菩提」;這才是佛說「緣起」的本懷,所以「緣起法」並不是一種教人功利計算的法則。
第三類:佛教與悲觀
最後一類的疑問是有不少年輕人都認為佛教是過分悲觀的宗教,口頭上時常掛著「南無阿彌陀佛」,處處都說「不要執著」、「人生無常」、「要念佛求生淨土」等等。除了誦經和念佛外,佛教徒有沒有想過如何貢獻社會,怎樣報效國家,又或者如何爭取民主,為市民謀福祉等等呢?他們好似毫不關心社會,只是關心自己能否得生「西方極樂國」。
這一類疑問亦都反映了佛教在年輕人心中的刻板印象,而事實上佛教徒的年齡層大多集中於中年至老年,而青年學佛者只有極少數。對於年長的同修而言,他們人生閱歷豐富,亦經過不少高低起跌以及風雨磨難。所以,他們知道因果是確實存在的,亦希望把握人生最後的一段時間,求生極樂國土,以便繼續學佛、繼續修行。而他們既需要照顧家庭,體力又開始下降,所以修習念佛法門就最為方便。可是,佛陀從沒有限制弟子(這裏指居家學佛的男眾和女眾)不能從政或者從事社會福利事業。而且,佛陀更是第一個提出人權平等的概念。在古印度的種姓制度下,四個社會階級有著嚴謹的劃分,但在《增一阿含經》中所載:「我法中有四種姓,於我法中作沙門,不錄前名,更作餘字,猶如彼海,四大江河皆投於海而同一味,更無餘名。」由此可見,佛陀早在二千多年前就提出四姓平等的人權概念。此外,信佛不會妨礙你的生活以及事業的發展方向。例如:天王巨星劉德華就是最好的例子,他既為佛弟子,又是演藝圈的超級巨星;他既享受他的生活,又時常出錢或出力幫助貧窮大眾。所以,佛教不是毫不關心社會,只是現時佛教的發展比較集中文化、教育、藝術等方向而已。譬如:進念劇團,時常以多元戲劇的藝術形式結合佛教元素,創作出很多感人的劇場。這是另一種活潑的方式與大眾互動,從多媒體劇場中闡明深奧的佛理和和精神價值。
年輕人敢想敢問,有自己的夢想和看法。他們不是刻意和任何人作對,只是心中有疑而不能解,才逐漸走向偏激和極端。如果我們能夠用心了解年輕人內心的真實想法就能夠釋除他們的疑慮,引導他們走進佛陀智慧正覺之路,為未來培育一股正義而慈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