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出席了一個葬禮，遇見一位熱心公益的朋友。舉凡義賣、環保和訪視弱勢群的活動，都會見到他不辭勞苦的身影，卻沒料到他也會到喪家為死者誦經。對他共襄義舉的熱心，我由衷地讚了幾句，他卻指着前面的棺木說：“只是在做該做的事，就是為了要等我的這一天到來時，可以安然面對。”他篤定的眼神綻露着幾分豁達。

他說雖然無法預知生命的長度，但平時發揮善念，仁愛施捨，則可以逐日拓寬生命的軌道，容納更多的好人好事。他接着與我分享了一個真實的故事。

有兩兄弟在毗鄰的店屋各自經商。哥哥錙銖必較，更是一毛不拔；弟弟則抱持“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的理念。

有一天，那排店屋遭受祝融光顧。為兄者眼見畢生心血毀於一旦，痛心疾首地指着最先失火的那家店主破口大罵。他厲聲斥責當局救災工作緩慢，還硬拉著消防員去搶救他的店屋。他也不顧生命的危險，衝進濃煙滾滾的災場，只為了搶救“最值錢”的記賬簿。殊不知家人為他的那股衝動冒了一把冷汗。

相反的，為弟者則如隔岸觀火的群眾，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有所領悟地說：“原來這一切都不是屬於我的。”他以平常心看待世事的變換以及生活歷程中所面對的得與失。他慶幸家人脫了險，還自掏腰包買了糕點和飲品，慰勞英勇的消防員。

這個故事反映着待人處世的態度，與生活中的修養有着莫大的關連。備有“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的豁達，一旦陷入困境，就能懂得放下，在挫折中看到希望的曙光，且養精蓄鋭以跨越面前的障礙。

我忽而想起多年前，他的店屋被燒燬的事故。當我回過神來時，他已歸入義工隊伍，為死者誦經，做他該做的事了。

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全賴於死者生前的所作所為，以及留給後人的印象。他日入土為安時，會有兩種“水”灑下，一是不捨的淚水，不然，就是朝你棺木吐的口水。人生了無痕，莫留空遺憾，所以，別讓後輩追思你時，僅限於一攤口水而已。

（原載《星洲日報》副刊2011年7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