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出家的路上,有兩位師父對我影響深遠。
Sayadaw U Silananda[1] 是位緬籍比丘,我在仰光學習時,他擔任大學的校長。長老來自書香世家,父親是著名的建築師,姐姐是一所尼眾寺院的住持。長老自小受到佛法的薰陶,16歲當沙彌,20歲受具足戒,並在瓦城邊上的佛教重鎮Sagaing,接受僧格的培訓和養成。
長老是實實在在的三藏法師,精通經、律、論,巴利文和梵文都非常好,他持戒甚嚴,但待人和藹可親,深得全體師生的愛戴。1954至1956年間,緬甸舉行第六次,亦是佛教史上最後一次的上座部佛典結集,多個國家的南傳比丘僧,聚集在仰光成就這樁盛事,長老便擔任舉足輕重的編輯工作。
課堂上,我們最愛長老教授《阿毗達摩》和禪修。西方學者將《阿毗達摩》視作佛教哲學和心理學,將身心剖析得淋漓盡致,當中有許多生澀難懂的名相,但經長老深入淺出的解說,配合着他精心設計的圖表,同學們融會貫通,很快便能明瞭、掌握。
在緬甸學習的第二年夏天,我請求成為持戒女,長老慈悲,答允為剃度恩師。我至今仍牢記教誡:「要在經教上用功,在行持上著力,解行並重。」從那時開始,我嚴謹地守持八戒,安住於聞思修上,為日後出家奠下了基礎。
長老一生為教忘軀,除了教務和弘法工作外,更埋頭研究典籍,校對論著。他曾多次受邀赴國外弘法,後來我到美國深造時,常趁假期到他住持的「如來禪中心」參加禪修。在他的悉心引導下,我如許多禪子一樣,循序漸進,掌握方法。
結束緬甸的學習後,我返回馬來西亞,卻不想去謀一份朝九晚五的工作,過世俗的生活。我很想出家,很想把握這一生的好因緣,超脫紅塵,修福修慧修心。但茫茫人海,我該何去何從?何處是道場?依止的師父又在何方?一個機緣下,我來到檳城的妙香林寺,依止上廣下餘長老披剃出家。
恩師原籍福建惠安,小時家貧,無緣讀書。少年出家後,以為生活能安定了,不料中日戰爭爆發,飽受流離顛沛之苦。後來恩師到了南洋,在漫長的幾十年歲月中,履行了「將此身心奉塵剎」的行願,不遺餘力重建檳城妙香林寺、吉隆坡鶴鳴禪寺等道場,還創建了妙香林佛學院,攝眾弘法。
記得當初懇求恩師接引出家時,他謹慎地查看月曆,將落髮吉日定在兩個月後的某一天。對於心急如焚的我來說,那真是一個耐力的考驗。落髮前一日,好不容易請到爸媽來拜見師父,父親坦誠說出內心的不捨和不願。當時恩師沒有說什麼,對爸媽而言,那真是極為難過的一關,看到爸媽的淚痕,我告訴自己,一定要走好這條路。
恩師很愛讀書,但一生沒有機會接受正統教育,他將遺憾化作願力,凡有年輕人想讀書,尤其發心進修佛學的,都全力支持。我出家時,他已屆耄耋之年,平日深居簡出。我是他最後一個披剃弟子,得到恩師垂愛,送我前往美國深造。
幾年後,爸媽看到我明顯的進步,感受到我割愛辭親的使命,看得出,他們都以我為慰,而且都跟著虔心學佛。對於兩位恩師,在我生命中給予提攜指引,他們的教誨,在我心中,永無盡期。
[1] 「Sayadaw」是緬人對住持和長老的尊稱,「U」是男眾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