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朗港頭村的真安寺,是一座超過九十年歷史的佛寺。寺院位於村落的盡頭、琵琶山的山腳,地點稍為偏遠,雖然村落的入口處標記著「真安寺」的方向指示,但對首次到訪此地的人來說,要找到真安寺的位置仍並非易事。
現年八十歲的住持秉鴻法師與七十八歲的宏量法師,原來是一對血脈相連的親姐妹。兩位法師在接受佛門網訪問時,除了介紹寺院的歷史,亦分享了自己的出家因緣。兩位法師也闡述了開山祖師如真法師,之所以選擇偏僻的位置建寺,原來是有其苦心的。
建寺的初衷
真安寺的環境清淨幽雅,景色秀麗,四周被綠葉與農田圍繞,大殿前那棵青翠高大的菩提樹與寺同齡,據說這棵菩提樹是在1930年興建佛寺時,由如真法師從印度菩提迦耶移植過來的。
「那時候我的師公和叔公從星加坡回來的,她們都是從馬來西亞千佛山過去的。師公和叔公來香港的目的,是在香港興建一所女眾道場。她們剛到香港時,就在凌雲寺掛單。」秉鴻法師口中的「師公」,就是如真法師,而「叔公」就是如真法師的師弟——潔真法師與昌堅法師。
在凌雲寺掛單的期間,這幾位比丘尼四處尋找合適的地方,以興建道場。她們去過沙田,也到過大埔,最後找到了元朗的港頭村。「因為我師公認為,興建道場不宜跟市區靠得那麼近,而這裏有山有水、有田又有地,亦可以耕種,自給自足。」
真安寺建成後,寺內僧眾實行農禪生活,日常生活的一切所需都不假外求。宏量法師說:「那時候師公和叔公懂得耕田、種菜,稻禾收割後,會到元朗將稻米碾成白米,有時候她們會到雜貨舖以物易物,用白米換取自己需要的日用品。」
與真安寺的緣份
時至今日,真安寺仍保留部分農耕,亦會在後山撿拾枯木、落葉,用以煮沸山水,烹煮食物。秉鴻法師憶述:「那時候居住在真安寺的人口眾多,我們平時吃飯也坐滿兩張桌子。在寺內居住的除了僧眾,還有三、四個年紀比我稍大的姐姐,有些是她們的父母在外工作,家中無人照顧,有些是孤兒,於是才送到寺院裏寄養。」
四十年代的香港,社會物資十分短缺,一般人的生活甚為艱難。這種社會實況卻間接成為了秉鴻法師出家的助緣。「我三歲時就來真安寺,與師父、叔公、師叔一起生活。戰後,居住鄉村的人都很窮困,我爸爸、媽媽生了三個女兒,家景又相當清貧。」
1942年如真法師示寂,法師在臨終前提及,希望能有徒孫承繼法脈。「我叔公也答應了她。有次叔公到了澳門,遇到了我的姑媽。叔公告訴她,想領養一個小朋友,並問她有沒有認識的人?我姑媽就說:『我的弟弟生了很多個女兒,我回去問問他要不要送一個到寺院寄養。』」
「姑媽回到香港後,就跟我爸爸商量,希望他可以送一個女孩給我師父——慧榮法師。她說:『雖然送去了寺院,但不一定要出家。』」秉鴻法師的父親經過一番思索,礙於生活貧苦,於是將她送往寺院,由師父們代為照顧撫養。
「在接我到寺院的那天,我師父看到我的妹妹,心中生起歡喜,於是就問我媽媽,可否也把妹妹送給她。那時我妹妹才一歲,還不會走路,所以我媽媽不肯,就說等她長大一點再說吧。」雖然秉鴻法師被送入了寺院,但也不是就此與家人斷絕來往。「每逢過年或是我爸爸生日,師父都會帶我回家跟爸爸、媽媽見面,也會拿些東西送給他們。第二年,我妹妹兩歲,她已經會走路了。我師父帶我問家時,就打趣地問我妹妹:『阿蓮,你要不要跟我走呀?』」
坐在一旁的宏量法師咪起雙眼,像小孩子般笑著說:「我說,好呀!師父又說:『那麼你收拾幾件衣服,就跟我走吧。』我於是去準備了幾件衣服,等到師父要離開的時候,我就一直跟住師父,即便爸爸媽媽在背後大聲喊我,但我頭也不回,不理會他們,一心只跟在師父的背後。就這樣跟隨著,一直跟到現在。」
「這樣也好!」秉鴻法師深感安慰地說:「若不是有她這樣跟著,只有我一個人,就難以照顧這間寺院了。」法師語重心長,短短的一句話不但道出手足之情的深厚,亦間接表達了守護法脈的決心。
求學、求法、出家
在真安寺生活的第四年,秉鴻法師已經七歲。「我的師父慧榮法師到了大埔,知道那裏有所小學,於是約見校長。到見面時,師父才發現校長是我們的師伯公——慈祥法師。」慈祥法師(1912-1999年)終身致於於推廣教育,為社會培養才德兼備的人才。1945年,她因應社會之需,將祖堂改建為大光義學,為失學兒童提供義務教育。
「見面後,慈祥法師很快批准我們入讀義學。那時一年級分甲、乙兩班,我入讀甲班。學校教的跟一般的學校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大光園有提供佛學教育,而授課老師是慈祥法師。校長講了很多有趣的佛教故事,以及佛教歷史,我很喜歡這一門課。」
可惜好境不常,秉鴻法師在大光園接受完六年的義學教育後,便因各種原因被迫放棄升讀中學的機會。宏量法師接著說:「當師兄畢業後,我便考上了慈航小學。但當我畢業時,原本打算考讀大光園中學,可惜我的師父卻因經濟拮据,而沒法讓我繼續升讀中學。」
離開大光園後,普勤法師安排秉鴻法師到九龍學習梵唄。「我師叔問我如果想要出家,就應該去學經。我考慮了一下,便決定去跟這位老師父學習唱誦。一方面我叔公希望我繼承師公的遺願,出家修行。另一方面,我從小在寺院長大,早已習慣了寺院的生活,對於世俗的婚姻生活,我反而感到害怕。」
「那年的四月初八,我就去九龍跟隨老師父學習唱誦,同期的學生有其他四個女孩子,她們都是在家眾,也是師父們領養的。到了八月,大家紛紛都去剃度出家,我看到她們都去出家,於是我也決定出家。」
秉鴻法師出家,亦促使她的妹妹步上菩提大道。宏量法師接著說:「我師兄受戒的時候,師叔說,你上去做侍戒吧。」所謂「侍戒」就是照顧戒子的生活所需,以方便他們專心學戒。「我說,好呀!當我去大嶼山的寶蓮禪寺,看到許多出家人時,就心生歡喜,內心莫名湧起一股強烈希求出家的念頭。回來後,我跟師父說,我也想出家。師父和師兄都感到非常開心。師兄早我一期受戒,我們那時候是三年為一期,而我是在 1972年受戒的。」
真安寺的小日子
真安寺的開山祖師如真法師於1942年示寂後,寺院事務則由慧榮法師主持,薪火相傳至2000年由秉鴻法師繼任寺院住持,及其他四位法師一同管理寺內事務。
多年前,寺內的電線因遭鼠噬而不幸發生火警,由於寺院的位置缺乏水源,消防難以灌救,導致寺院的結構受到嚴重破壞,加上年久失修,大殿的天花出現嚴重漏水,以及樓板杉柱遭受白蟻侵蛀。2006年在信眾的協助下,法師舉辦素宴籌款,經過五年的漫長修葺工程,真安寺的大雄寶殿終於落成。
宏量法師說:「現時我們每逢初一、十五都會舉行法會,通常會唱誦《金剛經》及《普門品》,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日舉行生日會,生日會我們會唱誦《藥師經》。」法會中所諷誦的經典雖然不同,但兩位法師強調:「其實每部經典都一樣殊勝,只是大眾想念誦甚麼經典,我們就唱誦甚麼經典。而法會圓滿後,我們都會將誦經的功德迴向給大家,希望大家閤家平安,身體健康。」
對於秉鴻法師來說,最重要的事就是——「盡自己的能力,守護這間寺院。」然而,世事的因緣無法思議,「但假如守不住也沒有辦法。總之,凡事隨遇而安,只問心無愧,對得起師公,對得起師父。」不過法師透露,她已經找到寺院的接班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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