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波逐流的跨進了不惑之年,回首來時路,上半生不也像在怒海中飄浮,衝過千層浪的一葉扁舟?僥倖地自驚濤駭浪中脫險,如今悠緩地駛進港灣,心存感恩地過著平凡安然的生活;但處於天災人禍頻仍的年代,也不時被一幕幕饑荒窘境的畫面,擾亂了心湖裡的謐靜。災民的哀號,更是隱隱約約地在耳際縈繞。
一日,翻閱著香港“無國界醫生”的網頁(www.msf.org.hk),看到志願人員可以不分膚色和宗教,在世界各地的窮鄉僻壤扶危濟困,給予基本的醫療護理,我不禁肅然起敬。那些貧苦的鄉村根本沒有基本的醫療設備,但義工們憑著一股熱忱,伸出援手,撫慰貧弱的族群和療愈他們的傷。原來,我們這雙用來禱告祈求的手,若加以善用,可以做那麼多觸動人心的美事。
這一個網頁上不乏招募志願人員的呼籲,我腦子裡閃過一絲衝動,卻又擔心會被派到社會動盪不安,兵荒馬亂的地區服務,而且一考慮到那三五個月的服務時間,我就開始計算著我關閉診所後的虧損,心裡也就打了退堂鼓。偏在此時,我注意到一位少女的留言:“原來我們的世界不是缺乏錢,而是有心的醫生。”這一句話,乍看似無的放矢,但幾番深思,卻發現它含意深遠。發生驚天動地的災難時,可以看到世界各地援助的物資,源源不竭地送到災區,但有多少醫護人員會挺身而出,扶一把受傷的災民呢?我感到心虛而愣住了。
油脂粉臉的偶像,過著浮華糜爛的生活,為青少年帶來什麼樣的影響,不談也罷。但世人又給這些有待雕塑的少年樹立了何等模範?我們上了岸後,回望波濤洶湧的大海,可曾拋個救生圈,讓還在浪潮中載浮載沉的人,有一個生存的希望?
我腦子裡反反覆覆地浮現一些哀鴻遍野,令人心酸的片段,如斷壁殘垣下作最後掙扎的生命,在帳篷裡氣若游絲的病人,任由蒼蠅沾滿臉,潰瘍爬滿蛆蟲的情景。倖存的災民,雖然無病無痛,但還是被厄運牢牢地捆綁在淒風苦雨之中。那些在颼颼冷冽的風中瑟縮,張著哆嗦的嘴唇乞求一線生機的畫面,是烙印我心,文字無法詮釋的哀慟。
既然無法在浪濤裡雕繪你奮鬥的歷程,何不在沙灘上當個可留下足蹟的救生員呢?我是這般教訓著內心裡那個自私的我。佛陀可以捨棄豪華的生活,而在菩提樹下悟道;那麼,災區也何嘗不是我們悟道的所在地呢?故此,這下半輩子,我該醒一醒,多參與醫療賑災的活動了。隨喜參與,或許幫助不了一千幾百個,但能攙扶兩三人,給予最基本的關懷和慰問,也就夙願得償。
屆時,我就可問心無愧地回應該少女,也感謝她那一聲感嘆,喚醒了我的良知良能,豐富了我生命的內蘊。這也好讓我在引導孩子成長的過程中,留下一些值得讓他們依循的腳印。那將是我留給孩子們,最珍貴的遺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