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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家、家庭主婦和普通人如何修持六度波羅蜜:宗薩欽哲仁波切講座節錄

我們會把禪修或持咒視為修行,但相信沒有人會認為切洋葱也是種修行。一般而言,我們一天二十四小時,大部分時間都得花在工作上,以及處理生活瑣事,如做家務等等。生活既然如此忙碌,能夠專注禪修、持咒的時間並不多,那麼如何將修行運用或者融合到我們的日常生活中,就變成是一件重要的事了。

早前,宗薩欽哲仁波切舉行講座,題目為「銀行家、家庭主婦和普通人如何修持六度波羅蜜。」綜觀整個講座,仁波切想傳遞的訊息是,修持佛法毋須脫離當下的時空因緣。相反,他希望我們不要把修持跟生活脫離,狹隘地局限在某個特定的時空裏。

誰是佛教徒?

生活中,我們有許多預期與假設,譬如說我們會覺得佛教徒是非暴力的,佛教徒會禪修,不吃肉、不打麻將、不喝酒等等。作為佛教徒,仁波切對此感到驕傲,他覺得:「這是個好的假設!可視為大眾對佛教的讚賞。」

在現實生活中,人冠上「佛教徒」這個名稱是否便不再打麻將,不吃肉、喝酒,並能夠每天精進地禪修呢?仁波切沒有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以應然的角度規範「佛教徒」。相反,他從較人性的立場指出:「已經皈依了,當然可以稱為佛教徒。不過即便是喜歡喝酒、抽煙、吃肉,也還可以稱自己為佛教徒。」雖然仁波切這樣說,但是他強調這麼說並非允許你去吃肉、抽煙和喝酒。

有些人不做佛教徒會做的行為,甚至他們偶爾還會做一些不如法的事情。當別人問他們信仰哪種宗教,他們會毫不猶豫地說自己信奉佛教,是個佛教徒。他們之所以會稱自己是「佛教徒」,是因為他們對佛法僧三寶有某程度的好感和虔敬心,即便他們或許還不太清楚三寶的意義和內容。

甚麼是佛教徒呢?仁波切指出:「佛教徒是修行的人,修行的人就表示他們是還沒解脫,尚未圓滿的人。尚未圓滿的人,便可能會犯錯。不會犯錯的人,根本不需要佛法。所以即使我們會犯錯,我們依然可以稱自己為佛教徒。」

宗薩欽哲仁波切進一步補充,佛教徒要有廣大的視野、長遠的計劃,但同時應有當下的迫切感,珍惜當下自己所擁有的。能夠活在當下,才能減少我們心中那些不合理的貪婪。假如我們不為過去所絆,不被未來所惑,能夠珍惜當下,並於生活中運用,縱使我們沒去閉關、禪修或讀誦經典,也可以稱自己是位佛教徒。

我更隨喜他人自稱為佛教徒,是由於他發願眾生得安樂

不合理的預期或假設會產生誤解,亦會稀釋佛法的核心和精要。許多人從外在的因素判別某人是否「佛教徒」,譬如說飲食習慣、是否遵循某些戒律或修持某項儀軌。然而,宗薩欽哲仁波切卻以內在因素為「佛教徒」下定義:「我會比較隨喜一個人稱自己是佛教徒,是因為他希望眾生都得到快樂。對於佛教徒而言,這是極為重要的。」

仁波切引述「四無量心」來論證他的觀點。甚麼是「四無量心」呢?「基本上是願諸眾生永具樂及安樂之因。願諸眾生免於痛苦及痛苦之因。任何眾生此刻是快樂的,願他們不會失去這樣的感覺。願諸眾生都遠離偏見和分別心。」仁波切將四無量心稱作是一種「經典的心靈策略」。

然而,這種經典的心靈策略並不容易實踐,因為它與我們的習氣剛好相反——我們只會想著自己,鮮有考慮他人。仁波切苦口婆心地說:「大部分人剛開始都無法真心誠意地發願,雖然希望自己的家人、所喜歡的人快樂,我們或許辦得到,但是『願所有人都快樂』是件很抽象的事情。雖然如此,不過我們剛開始還是要『裝一裝』。」

為甚麼我們需要學習四無量心呢?它的重要之處在哪裏?仁波切從常理的角度來凸顯「四無量心」的重要,他解釋:「我們每個人都希望得到快樂,沒有人想要痛苦;同樣,我們也不希望別人對我們存有偏見。」那麼,怎樣才能獲得快樂呢?「大部分快樂的來源都是,讓別人快樂我們自己才會得到快樂。同時,佛教認為大部分的痛苦都是源自於只希望自己快樂。」仁波切於是總結:「假如有人問作為佛教徒,你平常做些甚麼?比起你回答說,『我不吃肉』、『我不打麻將』等等,我更隨喜你說『我願諸眾生得到快樂及快樂之因;願諸眾生免於痛苦及痛苦之因。雖然你沒做甚麼,但是聽起來卻非常優美和感人。」

生活中實踐六度的秘訣

談到心靈修持時,我們傾向把它局限在某個特定的時空或場所,這樣的結果導致心靈修持和生活分開,譬如說我們會把念誦看成是修行,但是應該沒有人會認為切洋葱是修行。一天有二十四小時,假如我們每天花四小時禪修、持咒,剩下的二十個小時卻跟修行毫無關係了!換句話說,我們的大部分生活是跟靈修生活沒有交集的。那麼,我們如何把日常生活轉變成佛法的修持?

仁波切以「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來闡述。他從智慧談起,「智慧是最難的,卻是最重要的。缺乏智慧的話,其他的五項行為都無法得到究竟圓滿的證悟,這情況就像是一個盲人走在沙漠之中。」

甚麼是智慧呢?「智慧,就是了知實相,完全地了知實相就是涅槃或證悟。所以,了知實相在佛教裏頭是最重要的事情。佛教徒對佛陀的讚頌,通常不是在讚嘆佛陀的神通,可以預知未來或能夠飛天遁地,而是讚嘆他在菩提樹下體悟了世間的真相。」

仁切把實相區分不同的層次,譬如說「我們都趨向死亡」是一種實相,從這角度說,我們跟深切治療部的病人是沒有兩樣的——大家都步向死亡。在知性上,我們知道這個實相,不過我們卻拒絕接受這個事實,總覺得自己能夠永遠地活下去,於是鉅細靡遺地計劃著無數的將來,繼而產生了許多不必要的期待和恐懼。

是甚麼讓我們拒絕接受真相呢?仁波切表示,是我們的習性使然。如果我們想要處理習性,那麼便要修習禪定。為了敘述禪定與習氣兩者間的相斥關係,他以生動的例子來說明:「習氣就像手機,要讓手機正常運作,必要充電。是甚麼東西讓我們的習氣一再充電呢?就是我們的分心亂散。」因此之故,要有效地對治習氣,我們就必須修習禪定。

仁波切強調「不要把禪修局限於禪堂中」,應該是在日常生活中實踐。以供花來修習禪定為例,「在供花的時候,我們不要定義它,不要分辨它是甚麼花,只是單純地觀察,不帶評價,不被某個念頭牽著另一個念頭,我們甚至可以專注、覺知禮敬的動作。」生活修習禪定的策略是:「時間不必太長,隨時隨地、重複不斷地突擊分心散亂。」當然,生活中隨時隨地的短暫修持,不蘊含要放棄傳統上的修習。我們照樣可以在禪堂裏打坐,重要的是任何時刻,我們都要嘗試加入正念,這樣我們才不會被過去所絆,不為現在所困,不因未來所惑,能夠活在當下,那麼習性的鎖鏈便會逐漸鬆脫及瓦解。

「布施,是很重要的修持。」仁波切表示,布施是獲得快樂的最好方法。不過,他指出:「布施是需要培養的。所以剛修持布施,可以先從不太昂貴的東西開始布施,然後再逐漸布施一些自己能力所及的東西,譬如說食物、衣服、時間等等。」布施可分為三種:財布施、法布施、無畏施。佛法認為,這三種布施最圓滿的是法布施。「財布施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它有時可能引發一些不必要的困擾,譬如布施某人一個橙,他吃了之後可能拉肚子,最後死掉。假如我們目前沒能力作法布施,我們可以從提供人家資訊,讓他人有機會接受佛法,依循著佛法的指引走向真理。」

「持戒,就像地基一樣,是極為重要的。」持戒雖然極為重要,但是我們卻不那麼喜歡持戒,因為我們的習性與持戒相違背。仁波切表示:「習性的基礎是上癮,戒律正好是對治上癮的好方法。持戒的基本精神是指不要粗心大意做出一些剝奪別人權益的事情。」剛開始我們毋須要求自己嚴持偉大的戒律,可以從小小戒持起,譬如說周三不購物、周日不飲酒。我們甚至可以規範自己,讓自己變得禮貌一點,譬如說講話不要太大聲。」這樣一點一滴地訓練自己,以達到持戒的效果。

「相較布施、持戒而言,修持忍辱是困難的。」仁波切表示。他將忍辱細分成兩類:對因緣及對眾生的忍辱。他特別解釋了甚麼是「對因緣的忍辱」。「我們容易被寵壞,尤其在這個社會我們被寵壞得毫無耐心。寵壞會產生甚麼結果呢?被寵壞的人往往會因一些小事生氣,這樣便會影響長期的計劃。透過禪定的修習,我們可以達到忍辱的修持。這樣我們便會變得越來越不貪婪,會比較慷慨,以及不會被現狀困擾。」

最後,仁波切談及如何在日常生活中實踐精進。「精進,是懶惰的相反。懶惰懈怠分好幾方面,譬如說沈迷在不善的東西,如將寶貴的時間浪費在對靈性無益的事情上,這是導致我們懶惰懈怠的原因。懈怠的另一種面向是接近不善的朋友,或者自我價值低落,覺得自己甚麼事情都做不好,缺乏自信也是導致懶惰的原因。」

仁波切提供對治懈怠的一個方法:「通過簡短、多次修習安住在當下,將它變成一個慣性。以等待咖啡為例,在等待時,我們總有一種想要和甚麼東西糾纏的習慣,譬如發短訊、上網等等,假如沒有和某些東西糾纏,我們便會生起無聊的感覺。在這種習性裏頭,只要我們能夠安插幾分鐘的安住當下的修習。一段時間後,我們便會開始對安住當下的練習產生喜悅的感覺,於是我們便會開始減少花在手機與別人談八卦事情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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