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慈濟團隊,我們在緬甸的一所孤兒院作了訪視。臨走前,發現牆上貼著一份名單,院長說那些是更淒涼的孩子。我脫口而出:“天啊!還有誰會比孤兒的身世更坎坷的呢?”原來當地的衛生局有一項條例,這些來歷不明的孤兒必須作定期檢驗,一旦被發現是愛滋病帶菌者,他們就會被送到另一間收容所。
當天晚上的會議中,我提出了要到該收容所的建議。籌備委員一時也難於回應,因為翌日的行程緊湊,而其後一天我們就得回國了。況且我們對該收容所在哪兒也一無所知。
我原本想說,就算無法拆下社會築起的心牆,也希望能在愛滋病患兒剩餘的日子裡給予慰問,哪怕只是一個單純的擁抱。偏偏再要接下去時,不知怎地觸動了惻隱之心,眼淚竟簌簌而下,悲哽得說不下去了。
第二天開早會時,師兄給我捎來了好消息,說其他隊伍將依計行事,而我們則成行了。我開心地轉告醫療隊伍說不必帶藥箱,因為我們可以給孩子們一些更好的禮物。
坐落在郊外的收容所,出乎意料的是一間鋼骨水泥、嶄新的建築物,後院還在如火如荼地擴建中。院長是一位中年女醫生,她對我們這批不速之客表示無任歡迎。
院裡收容了十八位病童,都在十歲以下。一眼望去,那些孩子們可愛得跟我們的孩子沒兩樣啊!當社會帶著異樣的眼光看待愛滋病患的當兒,有好幾位義工卻責無旁貸地照顧著他們的起居飲食,甚至睡在一起,給予他們最缺乏,卻又是最珍貴的——愛。
應該是不常見到訪客,孩子們都羞答答地擠在一個角落。我們載歌載舞的拿手好戲又來啦!果然沒一會兒,小瓜們就跟著搖頭晃腦,和我們手牽手一起高歌了。看著他們天真爛漫的笑容,我們的心情也隨著戶外的陽光,亮了起來。
我問院長如何向小朋友們解釋他們的病情。 “有必要嗎?” 她幽幽地說,轉而往外望去:“他們只會問為什麼不能走出那扇籬笆門。”
原來,衛生局把他們集合在這裡是為了方便監視帶菌者的病情。為免影響其他小孩成長的心靈,病發的孩子就會被轉送往醫院,度其餘生。看著玩伴一個一個地消失,這些孩子會有多少生離死別的傷感呢?我不懂,但我知道他們的生命短暫得像飛掠而過的流星,還未及照亮就已悄然流逝了。
這扇籬笆門,在孩子的眼裡,是奔向自由的康莊大道,但現實中它卻是一條殘酷的、令人心酸的不歸路。院長眼泛淚光地說:“我怎麼忍心對他們說,誰要是出去的,再也回不來了。”她這一份難以承受的哀慟,我想,是發自於內心深處的一份愛。她是多麼的希望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能讓孩子們不必離開這裡,終生浸浴在她的呵護中。
站在那扇猶如鬼門關的籬笆門外向孩子們揮手告別時,看著這批無辜卻又受困的小心靈,在短暫的人生旅途中呼吸著有界限的空氣,我也濕了眼眶。但我心念一轉,不想再讓心緒一直沉下去:既然無法擺脫厄運,或許這裡就是他們備受愛心澆灌的極樂淨土吧!
明天我將要離開這片受難的土地,這一生也許不會與他們再相遇;但並不表示他們的遭遇,不再與我毫無牽繫。送給他們的蠟筆會隨著時間慢慢地磨耗,但這些“小流星”曾經掠過我心空,而那十八個擁抱,會暖暖地常駐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