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禪師在開示中曾提到自己剛出家,仍是沙彌時,他需要背下全部五十一個心行。每當有任何情緒生起,就能夠立即「點名」覺察自己的情緒。禪師提醒我們要「對我稱呼真的稱號」(Call me by my true names),對於自己的狀態、情緒、心行也如是,要準確「點名」是甚麼情緒出現。我們可以透過正念呼吸,把自己帶回當下,覺察自己身心狀況。如果能夠準確對於自己的情緒、心行命名,就是對自己的誠實和接納,也更能擁抱和轉化負面感覺。禪師教我們修習「正精進」,便是當負面情緒生起時,我們能夠覺察,並能用正念擁抱和轉化之;當正面情緒生起時,能夠讓它持久一點。
兩年前,在泰國梅村的禪營中,聚集了亞洲各地的僧團,彼此分享、連結。那次,香港僧團有十多名同修參與,日本和中國大陸各有六十多名,印尼、馬來西亞、新加坡等也有同修參與。香港的在家眾僧團相對於其他僧團,是成立最久的一個。此外,除了泰國和越南外,香港是有梅村出家眾的地方,因此,相比其他國家,香港的僧團較為成熟。其他僧團(他們本土沒有梅村出家眾)很珍惜一年只有幾次機會跟僧團一起修習的機會。我們在香港的,則能夠隨時到大嶼山跟四眾僧團修習。當時,我可以感受到其他地方的同修對於能夠「在一起」的喜悅,也感受到他們十分著重每一個能夠建立兄弟姊妹情的機會。然而,香港的同修大都是帶著自我療癒、休息的目的而來,因為我們不需要投放太多精力建立僧團。
禪營中的一天晚上,當坐禪完結後,我看到有幾個地方的同修都聚在一起,有的在商討回到自己的國家後如何繼續一起修習,有的在分享當天修習的喜悅。我突然有一陣傷感出現,繼而演變成憤怒。我在想,香港的同修在哪裏?為甚麼大家都只是各自照顧自己?看看人家多麼認真鞏固自己的僧團,我們呢?一大堆的念頭生起,也有很多的指責、自責。我覺得我不能帶著這些負面情緒去梳洗、睡覺,所以在回到自己的帳營前,我先行禪走一圈,每一步和每一個呼吸我都在看著自己身體的狀況,越走我越覺得自己剛才的想法很可笑和無謂,明明其他同修都在享受禪營所帶來的幸福感,我卻自己發揮無限想像,讓自己受苦。突然間,我覺察到這些念頭和感受的生起是因為嫉妒!當「嫉妒」二字出現,很神奇,所有不舒服的感受立即消失!隨後帶來的是無限的輕安、放下的感覺,有種像放下心頭大石的幸福。至此以後,我更了解為何禪師一直提醒自己要對自己的心行稱呼「真的稱號」,好像一個從來沒有被關注,甚至受傷的小孩重新得到關懷和陪伴。
有一次在法國梅村的問答環節中,一個青少年問法師:「如何處理自己的嫉妒?」法師回答說:「其實你能夠覺知道自己是嫉妒,已經踏出了很重要的一步。」法師繼續說,有很多人在生起嫉妒時,通常會很快導向憤怒、傷心等情緒。我們都覺得嫉妒會顯得自己很小器,似乎嫉妒是一種羞愧的感覺,因此嫉妒感會很容易以憤怒等其他的形式呈現。如果持續只在外顯的憤怒下,不斷指責、自責,卻不能看到當中的根源是自己的嫉妒,每當類似的事情發生時,我們只會困在不清晰的迷霧中不斷循環,不能「對症下藥」,以照顧自己情緒的根源。很多人也習慣壓抑或逃避負面情緒,或者想快點做一些事情來掩蓋情緒。但是嫉妒這心行經常會給自己發出「錯誤信息」,讓我們以為是憤怒或憂傷,甚至無限擴大微小的東西。所以一行禪師也教導我們經常要問一個問題:「你確定嗎?」這個問題可以讓我們放下我執,不讓自己過於確定自己所看所感,也讓我們開放接納自己和其他人的不足。
很多時候外在發生的事情只是刺激我們某些情緒生起,而我們以為這些情緒只是外在因素所致,我們也不喜歡擁有負面情緒。但我們的藏識中有所有心行的種子,他們都是我們的一部分。經過泰國禪營的事情和感受到放下的幸福,我希望能夠接納自己所有的心行、情緒,因為沒有甚麼情緒是值得羞愧,能夠接納和轉化這些情緒,才能接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