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戒律在修道座標中的定位 ——《比丘尼戒經》講記(二)

續上期

一、如何正確詮釋「戒律」?

性別不平等就是不公正的、就是違背普世價值的,那更不用說違背佛法眾生平等偉大的價值。在這個形況下,「僧事僧決」不是無限上綱的。但是由於僧事僧決這樣的觀念,所以有人延伸解釋說:「我們的紀律也不可以讓白衣來聽、來看。」我想白衣不會吃飽沒事做跑來這邊,搬個椅子跟你們聽個半天,因為這些戒法跟他們較無關。普遍而言,戒學就有戒學的一些基本要領,如果白衣不能理解這些基本要領,一來他不知如何奉持戒律,白衣也要奉持戒律;二來,他也不知如何正確護持三寶?所以不見得要他們雜雜碎碎的聽。

當然,在羯磨的時段僧事僧決,給白衣清場、給沙彌尼清場,我覺得這還算是公道;但是要說連戒律的內容都不可以讓白衣知道,那是言過其實。以下會帶著大家來理解《比丘尼戒經》的內容,大家就會知道,其實你就很坦然的看每一個規範,每一個規範都沒有見不得人的地方,每一個規範也沒有不近情理的地方。甚至於面對時代的變遷,某些規範要作適度的延伸解釋跟另外一種實踐的方式,這我們也可以用很理性的方式、很透明化的在僧團中公佈出來,這樣也省得居士們因為不了解正確的修道跟持戒的要領,而妄生口舌是非。口舌是非不一定要通通知道比丘尼戒,只要知道沙彌尼戒就夠瞧不起出家人了,對不對?從這裏我們就知道,戒律要做正確詮釋的。

如何正確詮釋?你們各位也可以質疑我:「憑甚麼你認為你站在台上講的就叫做正確詮釋?憑甚麼這些人、那些人的這種做法,你就認為他不叫做正確詮釋呢?」沒關係,大家這個問題要一直保留在心中,隨時對我挑戰。因為佛法本來就非常的理性,允許任何的挑戰。

我絕對不會端著架子說:「我是戒師,你要聽我的。」我又不是耶穌,我才不會告訴你:「我就是真理,我是道路。」佛陀的態度也是這樣,佛陀也是說:「你們不要因為我是佛陀,就接受我的每一句話,你們應該要把我所說的教法拿到真理的天秤上,仔細的思維抉擇!要善思念之!不要因為這是傳統、傳言,這是法律、這是社會的習俗、這是經典的金科玉律,就無條件的接受它;你應該隨時把這些拿來檢視,如果它能夠讓你的生活更美好,讓你更善良、更快樂,那它就是好的;如果讓你的生活品質更差、讓你更不善良、讓你更不快樂,那就是不好的。」佛陀尚且用這樣的態度來面對所有的佛弟子,更何況我只是一介凡夫。

所以我還真的希望大家隨時把這個念頭放在心裏,在聆聽我說戒法的時候,隨時去思惟它有沒有漏洞?它有沒有錯誤?有沒有不通?有沒有跟我的經驗事實不符合的?有沒有在邏輯上面沒有辦法證成的推理?歡迎大家隨時寫個紙條交給戒師父,放在我的講桌上,下一堂課看到這個紙條,我就會一邊看一邊回答。如果我真的講錯了,我會立刻跟大家自我糾正。學佛就要學能夠放下我執,連孔子都說:「毋意、毋必、毋固、毋我。」不要老是固執,認為自己是對的,更何況是一個修道人,哪裏能夠為了面子問題死不認錯。

所以如果我講的你覺得有問題,你覺得值得質疑隨時提出來。可惜我們這樣的一個形式是單向的,中國的《禮記》「學記」有一段話很有意思,它說:「善待問者如撞鐘,叩之以小則小鳴,叩之以大則大鳴。」能夠接受發問的人就像一口撞鐘,別人輕輕地敲,它就響聲比較小;別人重重地敲,它的響聲就大。我在教學的過程中,還有自學的過程中,覺得這句話是金科玉律,經常最精彩的那些片段,都是在學生發問或者是在論文發表的時候,底下的聽眾發問激盪出來的。所以有雙向的溝通是更好的,因為我們這樣的形式不方便雙向溝通,因此我也歡迎大家寫紙條,對於我所說的,你覺得有困惑、有疑慮、有不以為然,你都寫出來,我就可以一一回答,這樣勉強達成一個雙向溝通的效果。

二、律典講了些甚麼?

總之,我並不是要告訴大家我講的最正確,我是要帶著大家來理解:到底律典裏講了些甚麼?要有正確的方法來解讀律典,而且要有正確的方法來面對這個世界。這個世界離律典所記載的世界已經超過二千五百年了,要有正確的方法來面對自己跟他人,至於是否正確,你可以自己實驗。但是我告訴大家,在這方面我還是有信心的。我很感恩、讚嘆諸位的開堂和尚——會本法師,他說要找我來講戒。

過去在慈雲寺開戒,他也找我來講戒,我都問他:「你不怕被揍喔?你不怕人家找你麻煩嗎?」其實會本法師也是我的六師父,我在龍泉寺受戒的時候他就是六師父,我非常景仰他,那時他經常為開堂和尚翻譯,我總覺得他一翻譯以後,那內容比開堂和尚講得還要好。法師是聰明、智慧而有自信心的比丘,對我這樣子的比丘尼也能接受。記得我去慈雲寺講戒,一看到他,我要跟他頂禮,他竟然回禮,把我嚇了一大跳。所以公道自在人心,性別平等運動不是對付比丘的,而且我招惹來最多的還是比丘尼對我的反彈,所有的性別平等運動幾乎最大的敵人都是女人。

我曾經在中國大陸一個寺院講戒,在去之前,大家也知道我很有爭議,那時候又剛在提倡「廢除八敬法運動」。我在那邊還沒有出發,那位住持就很緊張了,因為她邀了我,她又不能取消,她們安居期間講比丘尼戒的師父已經很緊張了,有一位老比丘尼非常恐慌的說:「那個是魔,絕對不可以讓她來講戒,否則會讓大家中毒。」所以住持法師很為難,她又不太敢告訴我,後來是到了以後,學生告訴我的。她當時就說:「法師能不能講點別的?」我說:「好,我講『佛教倫理學』。」「佛教倫理學」正好就是戒律的哲學。所以雖然不是講一個一個的戒條,但是我還是跟他們講精神,講到精神當然還是會難免講到這些議題。

大家知道嗎?其實效果非常的好,原來那位講比丘尼戒的比丘尼,也是佛學院的老師,她非常高興,後來幾乎每天都跑到我的寮房問我許多戒律的問題,而座中的所有比丘尼都聽得興高采烈,她們告訴我,其實很長一段時間她們覺得很苦悶,因為她們常常覺得要下地獄。不正確的戒律觀念,沒有讓人覺得快樂,只有讓人覺得增加憂悲苦惱。慈悲、慈悲,慈者予樂,悲者拔苦,要給予別人快樂叫做慈;可是一個不快樂的人,怎麼帶給別人快樂?大家有沒有修過「慈心觀」?修過慈心觀的舉手。喔!很少,修慈心觀的次第一定是先觀想——「我非常的快樂,我有無限的喜樂」,然後再觀想:「我要把這個喜樂放送出去,輻射出去給周遭的人。」連不喜樂也要觀想自己很喜樂。所以奉持戒法本來應帶來無限喜樂,所以它叫「別別解脫」,奉持好一條戒,就得到一條戒的解脫之樂,怎麼會搞到自己憂悲苦惱、憂愁無限呢?後來她們改變了許多許多的觀念,彼此之間的互動也比較正常些,包括跟外來比丘的互動,不再接受外來比丘的氣頤指使,變得更有自信心。

還有一個大陸非常有名的佛學院,有一個比丘尼就是因為聽過我講戒,在我剛剛講過的安居的道場,她聽過我講戒,受到我的影響;所以後來她到那個佛學院學習的時候,她們的老師都告訴她們:「弘法是比丘的事,你們比丘尼安安份份修道就好。」這些比丘尼也頗為安份,自慚弗如,所以沒有很大的自信心。這位曾經聽我講過「比丘尼戒」、「佛教倫理學」的比丘尼,覺得這樣不是正確的觀念,把這些女性的能力都著傷了,讓這些女性成為比丘尼後,不但沒有辦法發揮她的特質,美好才幹反而萎縮掉了,所以她就推薦她們讀我的書。因為我講戒她們有錄音,所以她有分享給她們。

後來她寫信告訴我說:「那個佛學院的比丘尼,因為看了我的書、聽了我講的戒,非常的鼓舞、非常的振奮、改變她們的態度,對於法的學習更加的好樂,而且更加自尊、自重。」經驗其實是一個很好的檢驗,我不敢誤人子弟,我既然願意接受會本法師的邀約來此講戒,當然是因為我相信這樣的講戒方式會幫助大家,有助於大家在未來修道的生涯,做一個快樂而健康的出家人,利己利他。但是所有的可能性都要保留給各位,隨時歡迎大家提出質疑。

以上大致從有關「比丘尼戒」是不是得由俗人白衣來聆聽、研究講起,講了這麼久、這麼多,並不是要繞著這個問題講這麼久,而是要把很多的觀念同時帶給大家。讓大家了解到,原來即使是四個字的一句名相「僧事僧決」,它背後其實都有很多意義,而這些意義如果你能正確解讀,對你的修道、對你的做人處事都有幫助;如果你錯誤解讀,那對不起,對你沒幫助,對佛教沒幫助,對這個社會也沒有幫助。

三、戒律在修道座標中的定位

接下來的時間開始慢慢進入正題。我們先來談:戒律到底在我們修道生活中佔了甚麼樣的一個地位?扮演了一個甚麼樣的角色?要有明確的認知,這樣有助於我們用宏觀的眼光去看待戒律。由於我們眼光遠大、心胸開闊,對於我們持守戒律,正確的理解戒律會有重大的幫助。

最近為了歷史課本的內容,在台灣社會產生了爭議,原先我們的歷史、地理課本用了很多的氣力講中國。記得以前初中、高中背得好慘,連哈爾濱出產甚麼?熱河出產甚麼?都要背起來。可是我們桃園縣出產甚麼?我都不知道,確實好像也怪怪的,說不上來哪裏怪。現在說要改變課本的編輯方式,杜正勝部長提出一個原理——同心圓的原理,說:「你要先認識你腳邊的事物,站在這個立足點上,先認識你周遭的事情,然後再放大。」以這個原理來說,你要先認識台灣,我家門前有小河,是哪條河?不要你家門前的河不知道,只知道長江跟黃河,這個也對啦,接下來你要放大視野了解中國,再放大視野了解整個世界。好了,統、獨就開始吵起來了。

我們現在不去關切那個議題,我要講的是,講戒應該要用同心圓的原理嗎?從戒律講到越來越大,講到我們修道、修道的內容,然後講到更大,從我們修道人看這個世界。研究歷史、地理我不反對,研究戒律不適合用這種方法。為甚麼?各位知道嗎,有些人研究戒律到後來,因為他只看到戒律的本身,幾乎戒律等於他的全部,所以他沒有辦法看到在一個修道的座標中,戒律在一個甚麼樣的位置?於是過度擴大去解釋戒律的無限性,那麼這樣對於他修道的正確理解是有障礙的。

戒律絕對很重要,但它絕對不是全部,所以接下來的時間,我想要跟大家先談一下修道的全部。從修道的全部內容,再縮小範圍來進一步談戒律的本身,所以這個同心圓是從外圍開始,再放到內部。大家也許會問:「甚麼是修道的內容呢?」我們耳熟能詳啊,修道,修甚麼道?修戒定慧三學、修八正道,最起碼諸位在讀《比丘尼戒》,這是聲聞戒法,求的是解脫道。既求解脫道,那麼解脫之道是甚麼?就是三增上學、八正道。當然,如果各位進一步發菩提心、行菩薩道,修道的內容就更多了,六度、四攝,那沒關係,因為那個部分,諸位有講菩薩戒的戒師,應該會給大家做正確的說明。我的時間也有限,所以跟大家談談解脫道的修道內容,而且解脫道的修道內容跟菩薩道的修道內容,並不是兩套完全不相關的內容。

解脫道的內容其實是「三乘共法」,甚麼叫三乘共法?所謂三乘也者,是「聲聞乘」、「緣覺乘」跟「菩薩乘」。「聲聞」就是聽聞佛陀教法音聲,當然我們現在已經不在佛出世時,聽不到他親自說法的音聲,但是留下來的典籍,音容宛在。「緣覺」也叫做獨覺,他是體悟緣起而覺悟,但是他生在無佛之世,或者雖生在佛世而沒有與佛相逢,他是透過自己的智慧起悟,而體悟得佛法的道理、因緣生滅的道理,所以叫做「緣覺」;也叫做「獨覺」,因為他是無師自通的。

再來就是「菩薩乘」,發願要覺有情,不但自己要成為一個覺悟的眾生,也要覺悟其他的眾生。所以即使我們要行菩薩道的,我們是菩薩乘的修行人,都不要忘記聲聞法是三乘共法,是聲聞、緣覺跟菩薩行人都共同要學習的基礎法。所以諸位不要認為說:「我不要聽,我又不是只想要求自己解脫的,我是跟地藏王菩薩學習『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沒關係,你還是要聽,聽了對你的修道,對你行菩薩道,其實也有很大的幫助。 

接下來我就跟大家來談這部分的內容,當然由於它不是「佛法概論」的課,所以不可能這部分講很多,但是我會用綱要性的方式來幫助大家回顧——我們的修道內容是甚麼?為甚麼會有這些修道內容的制訂?
 

四、佛陀走過的「古仙人道」

首先回溯,修道內容是誰說的?——是佛陀說的。佛陀為甚麼這麼說?因為他證得了,好東西要跟大家分享,佛陀因此而離苦得樂,因此而證成解脫,因此而圓成正覺,所以要幫助其他生命也能如此離苦得樂,證得解脫,圓成正覺。佛陀修道成功的關鍵是甚麼?這當然跟他修道設定的目標有關,他的目標是要尋求一條離苦得樂之道。我們說離苦得樂還不簡單,熱天有冷氣吹就離苦得樂;肚子餓了有飯吃就離苦得樂。

那些很重要,但是那些不是他關心的重點,因為社會政治、經濟、教育各方面的制度,就會去努力解決這些方面的問題。他要關心的是那些政治、經濟、教育等等的制度沒辦法解決的問題,那就是生命都必須要面對的生、老、病、死、憂、悲、苦、惱。生、老、病、死是生理上必然要面對的痛苦;再加上社會上、人際關係上,親愛的人必須別離,怨憎的人必須碰頭——「愛別離苦,怨憎會苦」;再加上自己面對這個環境,許多自己想得的得不到,自己不想得的卻在自己的身邊——「所求不得苦」。這七苦總括來說,都是因為生命不斷的在生、老、病、死,生、老、病、死的生命是由肉體跟心靈的五種質數,所謂的五蘊加在一起,而一期又一期生死、死生,這五蘊的身心總是如火一般的熾熱,沒有停息的時候——「五蘊熾盛苦」。

這使得我們的生、老、死、愛別離、怨憎會跟求不得苦,不只是在此生要受,生生世世都如影隨形。為了離苦得樂,而且為了要讓生命尋求一個其他的政治、經濟、教育,社會制度沒辦法解決的、那個領域裏面苦的脫苦之道,所以佛陀才出家修道,而他的目標就在這裏,所以證得的也是這個。那我們就知道,他經過自己的經驗,確證這是一條有效的方法,透過這樣的方法可以離苦得樂。

這個方法他是無師自通的,他修道六年,學過禪定、學過苦行,最後發現那些都不足已達到生命的究竟解脫,所以只好自己在菩提樹下做深刻的觀照,終於體悟真理。證得解脫之後,本想入於涅槃,可是據說大梵天勸請他留下來,因為眾生在長夜闇暝啊!他認為這條離苦得樂之道,就眾生來講不容易契入,眾生太容易順著自己的毛在摸,沉迷在五欲之中,哪裏肯走這條路呢?可是大梵天勸請,說無論如何,即使只是一小部分的人能夠獲得解脫,都在這個長夜闇暝的世間帶來眾生的希望,因而勸請佛陀住世,於是展開了他的說法。所以他修法的內容,就是他過去修道的目標,他以過來人的身份,告訴我們如何修道才不會走冤枉路,那叫做「正道」。

不走冤枉路是很重要的,並不是一定耕耘就有收穫,因為如果你耕耘的方法是錯誤的,可能不但沒有收穫,反而帶來很多的傷害跟後遺症。因此佛陀形容他要告訴大家的修道的內容是「古仙人道」、「古仙人道跡」,為甚麼呢?最早翻譯「佛陀」用仙人來比況,因為中國人不知道甚麼叫佛陀,大概以為就像仙人一樣,所以叫做「仙人」。所謂的「古仙人道」就是「古佛之道」,過去的佛陀是循著這樣的足跡而證道的,現在跟未來的佛陀,也同樣的要循著這樣的足跡證得正覺。

這個古仙人道的「道」也者,就是方法、途徑。再生動的譬喻說:就像有一個樵夫進入到山林裏面去,荒煙漫草之中,突然發現一條已被淹沒的古道,順著這個古道披荊斬棘走過去,竟然發現裏面有一個廢棄的、莊嚴、華麗的宮殿,於是歡喜的回來報告國王。國王帶了大隊人馬,按著這條古道,果然找到了那個美麗的宮殿。這個譬喻非常生動,確實在佛陀修道證悟之前,這條古道已經被眾生的無明、我愛的漫草荒煙整個掩埋住了,不見其道,可是佛陀見到了,他沒有想要獨享,就像那個樵夫一樣,反而是給眾人分享,所以樵夫報告國王。佛陀心目中的每一個生命,都像國王一樣的尊貴,都配享用那個莊嚴美好的正法宮殿,所以他要告訴大家如何修道。

五、選擇職業很重要

「八正道」跟「三增上學」內容是相同的,所謂「增上」,是強而有力、可以作為基礎而達到下一步的目標。比如說:戒學它是一個強而有力的基礎,可以達到定學的目標,可以作為助力來讓人得定;定學也是一個強而有力的基礎,可以作為助力來讓人得到智慧;智慧又是一個強而有力的基礎,可以讓人因此得解脫。我為甚麼一直說「助力、助力」?是因為要提醒大家,不要以為從戒學就可以直接到定學,從定學就可以直接到慧學,戒定慧三學是互相不能替代的,可是彼此之間可以成為助力,這就是八正道的內容。簡單的說就是「正見、正志、正語、正業、正命、正精進、正念、正定」。這八者是甚麼意思呢?

「正見」,先要有正確的見地,正確的見地才能看到正確的目標,你的努力才有意義,否則所有的努力都不會有意義。正確的目標看到了,接下來要怎麼樣?「正志」,正確的志向,立定志向要走向那個目標,否則你即使知道這一條是正確的路,可是三心兩意,那個目標雖然在面前,永遠達不到。觀念清楚了,目標、方向也明確了,接下來要開始正確的修道方法、修道步驟。首先就是「正語、正業、正命」,要有正確的、正當的語言,要有正當的行為,「業」就是行為,還有正當的職業,這就是戒學的內容。各位也許要問:為甚麼職業要正當?職業跟戒學有甚麼關係?我告訴大家,這個「正命」,所謂正當的職業非常的重要。   

我們偶爾說錯了一句話、做錯了一件事,要改正很容易,即使我們要為我們的言語行為,這個惡的身口業而付出果報的代價,那個果報也是終究會過去的。但是如果我們是在一個長期不斷反覆操作不正確的身業跟語業的環境裏面,那麼我們就會培養出非常牢固的慣性,這個慣性就非常的可怕了,那就不只是一次的犯錯,會不斷的一而再、再而三成為累犯。一次犯錯即使有果報,過了就過了,可是如果讓我們一直不斷的犯錯,在一個石頭上摔一百次、一千次的跤,那我們的果報就永遠沒完沒了。所以在佛家講因果律,我們一般只知道有業有報的因果律,那個叫「異熟因,而得異熟果」;「異」就是異同,異同之意,「異時而熟,異類而熟,變異而熟」,故名「異熟」。因種下去了,果在其它時候成熟,異時而熟;因跟果不同類,異類而熟;從因到果有所變異,叫變異而熟;這是「異熟因果」,我們比較熟悉的是這個。所以為甚麼要「正語、正業」?沒有正語、正業,犯了惡語、惡業,異時而熟、異類而熟、變異而熟的時候,我們要受苦果報。離苦得樂的目標很清楚,這是不符合我們目標的。

舉個例子,一個人貪婪會得貧窮果報,慳貪會得貧窮果報:「慳」也者,自己的資源不捨得分享;「貪」也者,別人的資源老是想要拿到手。慳貪得貧窮報,不是立刻慳貪就立刻貧窮的,所以「異時而熟」;可能這個慳貪的心念跟行為種下去,未來一生、未來的第二生、或者未來的某一生才得到果報,異時而熟。慳貪不等於貧窮,慳貪是惡法、是不善法,貧窮是中性的,叫做無記法;貧窮不等於罪惡,雖然貧窮的人會覺得罪惡,但是不等於罪惡,人家貧窮的人也有很好的,貧窮是中性的,所以「異類而熟」,不善法而獲得一個中性的苦果。「變異而熟」,從慳貪變成貧窮,這中間有變異的過程,這是異熟因果,為了避免有異熟因果,所以要正語、正業。

可是另外有一種因果更可怕,就是剛剛講到的——「同類因生等流果」,同類的行為、言語,反覆的不斷的做,那麼它所產生的果是「等流」,是同類的果。而且這同類的果會持續,持續以後對我們有甚麼壞處呢?它是同類的持續。比如說「慳貪」,它產生了下一步的慳貪,產生了再下一步的慳貪,他的心裏永遠對境逢緣,就會產生慳貪的行為,這叫「同類因生等流果」,是同類的,不是異類的,所以不是異熟。它的可怕在於,一旦這種「同類因生等流果」成為慣性以後,我們的異熟因果就沒完沒了。一次慳貪,大不了受一段時間的果報;一次殺人,大不了受一世的短命、多病之果報;可是如果他殺成了習慣,麻木不仁,越殺越狠毒,越殺越順手,那麼他的苦報無量無邊、沒有窮盡的時候。

所以「正命」很重要,正當職業的選擇更是非常重要。諸位都是修道人,也許會說:「那個跟我們無關。」有關係,你作為一個修道人,甚麼事是不可做的你要清楚,你要是不小心去當人家的算命仙,那就不是正命,而且你身負弘法的職責,你要讓信徒知道甚麼是正命、甚麼是非正命。

一般來說,有違國法的職業當然不可以做,法律就會逮補我們,給我們懲罰,所以不能販毒、不能走私。可是有些國法並沒有制止的,如果你理解佛法的話,你也不要做。比如說經營屠宰事業,誰說不能做?國家沒有制定說不能屠宰,但是作為一個佛弟子不要從事屠宰行業,不但因為悲憫眾生的緣故,不可以傷殺眾生,更何況刀起頭落。刀起頭落,這檔子事做多了,心裏會非常的麻木,第一次把尖刀捅進豬的喉嚨裏,也許你會覺得很悲慘,會跟著掉眼淚,會發抖,可是殺掉一千頭豬以後,你就會沒感覺了,而且有時候刺激到麻木的時候,反而會增強刺激。

所以你會發現到,有些人起先是小惡,後來變成大惡,因為感官的刺激麻木,它就會增強,所有感官的刺激都是如此,吃辣的人越吃越辣,吃鹹的人一不克制就越吃越鹹。同樣的,如果做一個惡業越做越順手,甚至可能會加強自己在這方面的癖好,一旦成為癖好以後很難更改。因此成為癖好的現象,在社會上你就可以觀察得到。前段時間社會上有這樣的新聞,甚麼台大之狼、淡水淡大之狼……哪邊之狼、輔大之狼。其中有些人對於女性做性侵害的,據說曾經就犯過,入獄還有假釋,在獄中表現良好被假釋,考到淡水淡江大學。照理說,好不容易有了更新的生命應該好自為之,但是你要知道他的頑強慣性是沒那麼容易改的,所以果然又再犯、又再性侵害女性。

聽說老爸爸、老媽媽哭著跪求警察,看能不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不可能了。頑強的過失幾乎都來自頑強的習性,所以有時候我們不小心踩死了一隻蟑螂都覺得很不忍,可是你看那些刀起頭落,殺幾十個人、幾百個人,眼睛都不眨一下,你就知道惡業成為慣性的可怕,所以「正命」是非常重要的。成為比丘尼也要注意正命的問題,為了利己利人都要注意正命。

有了這些基礎,觀念正確了,那叫做「慧學」。立定志向,然後開始從事戒學的學習——「正語、正業、正命」,有了這些基礎才開始講「正精進」。本來任何時候都要精進,為甚麼要選在那個時候才講精進呢?為甚麼要到第六支才講精進呢?因為如果沒有觀念正確,你的精進可能是完全沒幫助。天堂應該往這個方向,你拼命跑往地獄有甚麼用?很努力、很精進,打麻將打到三天三夜不睡覺,夠精進了,有甚麼幫助?所以精進為甚麼放到第六支是有道理的,觀念先正確,其次培養出良好的品格跟道德慣性,這個時候你的精進才不會傷己傷人,才能利己利人。

後面才要講到「正念、正定」。甚麼是「正念」?讓自己的心念純潔而專注,這是功夫。這種學習能夠讓自己的心真正的專注於境,這個叫定,這個定配合一個「正」字,表示它是正確的定。那是因為有了慧學,有了智慧,這個智慧透過定的專注力,使得智慧更加的鞏固而有力,能夠斷我們的頑強習性跟煩惱,這就是修道的全部內容。
 

原文見於《弘誓》第167期,佛門網獲授權刊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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