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聽聞有關緬甸的報導,尤其仰山素姬的動向時,我都會馬上放下手邊的事,專心聆聽或閱讀。在緬甸三年,緬國的風土、民情和鄉音,如今仍記憶猶新。
有一年冬天,我翻開Lonely Planet,看到作者描寫北撣邦高原的山鎮南傘(Namshan):「遠眺起伏的山巒,碧綠的茶海,我怔住了,完全無法言喻!」
我自小在山中長大,山孕育了我的性情,因此對南傘特別嚮往。掌握了北上的路線,我就背起行囊獨自出發了。從仰光乘夜班車北上,天亮之際轉車,到了彬烏倫(Pyin Oo Lwin),稍停兩日,再乘火車攀上高原,來到錫袍(Hsipaw)。在錫袍逗留三日,探聽上南傘的路線,原來還有六小時車程。
我大清早便在車站等候。車本來就少,且大部份是從曼德勒(Mandalay)一路開往南傘的,等了大半天,不是沒車,就是滿人。終於,在下午四時許等到了一台載貨的卡車。卡車沿著崎嶇迂迴的山路,蜿蜒而上,攀山越嶺,繞過溪流,穿過驛站,一路顛簸搖晃。路很窄,旁邊就是懸崖,稍不留神掉下去,那裡就是淨土了。當看見零星的燈火時,已經是深夜十一時許。
當緬甸還屬英國殖民地時,英國人最愛到這裡避暑,由於通訊和交通不便,使它與世隔絕。卡車停在一間雜貨舖前,老闆一家很熱情友善,看我一個女生,想讓我留宿。但卻不知從哪裡來了位便裝政府人員,他對我再三查問,然後要我去住旅館。緬甸許多偏遠山區,旅客是不允許去的,即使去到,一切動向都會被監視。我很小心,馬上順從。
那間所謂旅館有兩層,底層有幾張床鋪,但沒有住客。女主人看我隻身而來,好心讓我住樓上的房間。山上氣溫很低,暖在被窩裡,理應能好好休息,但翻來覆去,就是徹夜難眠,因為身上不斷有東西在爬,還有東西咬,天未亮再也忍受不了,一看,全身上下,尤其腰部,紅一塊、腫一塊,全是床蝨咬過的痕跡,癢死了!
南傘並不大,半天就可以走遍。小鎮最高處有座舊式教堂改成的醫院,從那裡的山坡眺望遠山,映入眼簾的盡是綿延起伏的茶山,層層疊疊,若近若遠。布朗族人(Palaung)沿著山麓築起村落,稀稀疏疏點綴著鬱鬱蔥蔥的茶海,在清晨的薄霧中,或在晚霞的映照下,加上瀰漫在空氣中的裊裊炊煙,美得人連心都融化了。一個憧憬,令人一生追求,也許尋夢是人的本性吧,自己不也是為此而來的嗎?
幾個晚上,我都睡在旅館的客廳,但情況並沒有太大改善,大概木蝨已完完全全侵佔整棟房子。山裡的人,尤其政府人員對陌生人很敏感,存有高度戒心。我想早點回仰光,但車票都被賣光了,最快還要多等兩天。
回程路上,想起在錫袍遇見的背囊客:兩位瑞典年青人,上去半天就連夜走回來,頻說:「太艱難了!」還有一個美國人,也只逗留短短一天就匆匆下山。但另一位來自日本的地理老師,卻專程再來南傘,因為他決心寫下布朗族的故事。
希望與現實畢竟是兩回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有人面對考驗仍堅守目標,有人見勢情不對會毅然放棄,有人在困境中覓得生機。沒有對或錯,每個選擇都有不一樣的景色風光。
南傘風光(網上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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