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喜禪修中心（Dhamma Sukhadā），位於阿根廷首都布宜諾斯艾利斯以南，約九十公里的鄉郊小鎮Brandsen外，座落在一望無際的潘帕斯草原上，即使在千里之外也能遠眺中心的主建築。那裏是屬於策馬牧人（gaucho）的土地，每當訪客經過，在草原上的牛、馬和羊會投以好奇的目光。在中心內，大家偶爾會與狐狸、野兔、天竺鼠和南美蜥等野生動物邂逅，不過牠們並不感到驚慌，因為牠們知道生命不受威脅。

中心的入口處，掛上了一個馬車輪子，象徵法輪。這個符號和教義已由印度傳播至亞洲各國，近年更弘揚到世界各地，包括阿根廷。中心的各項興建工程不少已竣工，但仍要做的還有不少：植樹、牆壁批盪、建造房間，以及擴建廚房。筆者不時聽到旅遊閱歷豐富的外國旅客說：在緬甸籍印度裔大師葛印卡（S.N.Goenka）創立的各個機構中[1]，這是最為簡陋的一家，但有時他們又會說最喜愛的也是這家。

空盪的四周和簡陋的設施，總使人懷疑這個與世隔絕、時間停頓的地方，似乎不值得一顧，在這裏所有的凡塵俗事，總被摒諸門外。學員參加為期十天的禪修營時，須將他們的手提電話、汽車鎖匙、手提包放下，除了簡單的衣服和日常衛生用品，其他如書本、雜誌、音樂等也不准帶入禪營中。禪修期間，參加者須要止語，即使以手勢溝通或眼神交流也不可以，所以身處人群中，每一個人還是孤獨的。中心提供素食，只供早餐及午餐。換句話說，有十九小時是禁食的。

禪營中的訓練很嚴格。參加者要每天早上四時起床，到晚上九時半就寢。最初三天的修習主要是觀呼吸，讓呼氣和吸氣自然而然地發生，不要嘗試作出改變。參加者長時間逗留在禪堂中，思想要集中於簡單而自然的呼吸動作，這其實是一種困難的考驗，很容易就會追憶過去或構想無法確定的未來，又可能想到長期渴求的歡愉或積壓已久的憤恨和恐懼，而難以活在當下。

到了第四天，導師會更改指令，要求禪修者注意即時產生的感覺，耐心地將自己的念頭遊遍全身，用跟觀察呼吸同樣的注意力和態度來觀察那種感覺，保持平靜，不作任何干預。

這種修習帶來全新的挑戰，因為開始時那些感覺通常是不舒服的：熱、緊張、痛楚、壓力、痕癢、繃緊……有了經驗之後，你開始明白思維會怎樣影響身體，以及身體會怎樣影響思維，兩者形成互相決定的關係。你注意到，難以抑制的想法和負面情緒根植於思維的最深層，是不舒服感覺的來源。同時，由長期靜坐而產生的那種不舒服感，會導致憤怒和厭惡情緒。

隨著時日過去，禪修者的功夫會漸用漸深。你開始接受與這些不舒服的感覺共存，而感覺會逐漸融化掉，就像放在熱鍋上的牛油。藉著這種無差別的注視，你會逐漸從體驗中得到重大的領悟：當你不再抗拒，一股神聖的力量會轉化你內在和外在的情況，身體與思緒變得越來越輕，不舒服感覺消失，取而代之是更為複雜細微的感覺。如果你繼續用無差別的態度，這些舒服感覺也會接著消失，你會發現身體和思緒只是不斷到來又離去的震動。

同時，日子越久，你的心靈會變得越平靜，也有更強的觀察力。參加者會開始發現這個地方美麗之處：之前你只看到青草，現在你看到有多種當地植物和不同顏色的野花；看似荒蕪的平原其實充滿生氣，有各種昆蟲和雀鳥；泥土的氣味由早晨到黃昏在不停轉變；月亮同樣會呈現不同的形態；藍天可能會有幾片白雲，又或給雲層掩蓋，顯示即將下雨。因此，覺知是會向顏色、聲音、氣味、味道和紋理開放的。你甚至可能發現，與在那裏一同禪修的人有著超越言語的溝通。

藉著佛陀的教法，以戒、定、慧為基礎，從而淨化身體和心靈的結構，得以離苦。因此，看似簡陋的環境和嚴苛的修習，令參加者經過十天後，得到內在和外在的豐足和平靜。這是將中心命名為「法喜」（Dhamma Sukhadā）的原因，意即「給予佛法的喜悅」。

不過，到工作坊結束，最艱巨的工作才開始：將修習的成果應用在日常生活中，這才是真正的考驗。禪修是一種工具，可以協助我們不會執著或抗拒日常生活會遇到的處境，心靈維持寧靜和平衡。作為總結，我想引述葛印卡的一段說話：

「藉由觀察內在實相，如實地觀察事物的實相——這就是在實際、體驗層面認識自我。在修習的過程中，就會逐漸從不淨染污的痛苦中解脫出來。從粗重、外在和淺顯的表面實相，貫穿深透到身心的終極究竟實相。再進一步，超越這一切，接著體驗超越身心的實相，超越時空及超越相互依存的限制領域的實相：從所有的不淨、雜染、痛苦中徹底解脫的實相。這終極究竟實相，不論冠以任何名稱都無關重要；重要的是，它是每一個人的終究目標。

願你們都體驗到這終極究竟實相。願所有的人都能從不淨煩惱、痛苦中解脫出來。願他們享有真正的快樂，真正的安祥，真正的和諧。願一切眾生快樂。」

原文：

Meditating on the Argentine Pampas

[1]內觀禪（Vipassana Meditation）屬南傳佛教的國際組織，於上世紀七十年代由緬甸籍印度裔大師葛印卡創辦，目前在全世界有超過二百個中心，全由弟子的捐款維持。內觀禪自1994年在阿根廷創立，Dhamma Sukhadā於2013年舉辦禪修，中心可容納一百二十名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