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佛教改革與盛衰的問題,我早有痛心的感慨!靜坐深思細慮,僧伽是人天眼目,長夜明燈,赤子父母,苦海慈航。辭親割愛,捨己為人,功名富貴,視如糞土,榮辱得失,淡似流水,終日生活,粗茶淡飯,破衲遮寒,舉止律身,清心寡欲,以弘法是家務,利生為事業。以理推之,可謂人中之尊,世人應該恭敬與稱讚。事實相反,市鎮鄉民,輕視侮蔑,譏誚毀罵。溯本窮源,事必有因。
香島佛教於一九四九年以前,可謂衰落之極。出家僧眾,鳳毛麟角,在俗信徒,寥若晨星,那種荒涼與沉悶的空氣,令見聞者無不痛心與惋惜。
究竟有甚麼方針,可以挽救此時此地的惡運?我以為並非一人之力可以推動,需要大眾志同道合,同舟共濟。首要鞏固內部,始為根本。內部如何鞏固,此是一個很複雜的問題。總之,凡是被人輕蔑與譏誚的作為,應該一概去除;凡是被人讚歎與敬仰的舉止,應該要振興起來。佛陀當初制戒,無非避人譏誚。因為比丘出入往返,與眾不同,可謂萬目所視,萬手所指。一僧失省,萬僧受辱;一僧高德,萬僧增光。由此看來,僧之擔負,何等重要!
有人以為看破放下,作一位雲水僧,雲遊四方,何等自在。儀容不需整,舉止無拘束,罵卻由他罵,謗也由他謗。其實不然,佛陀遺教,三千威儀,八萬細行,正是要僧伽們做一個好模範。要想人尊重我,首須自己尊重自己,才是內固最重要的方針。《梵網經》卷二:「菩薩聞外道惡人以惡言謗佛戒時,如三百鉾刺心。」豈能不警惕!
時有吾同道出門,喜帶幾位目不識丁的老太婆,自以為前呼後擁,受人尊重,其實恰恰相反,會給人指為物以類聚。或有尼師,喜帶幼兒女童上街遊蕩,得意洋洋,其實也會被人批評,身雖出家,心未脫俗。出家正因畏懼家累,今復牽引。我以為此種行為,應該革除才是。
至於有關趕經懺的利與害。經是佛說,懺是祖創,緇素皆知,經懺本是修道的前方便。有說修道人,不能離開經懺,若離經懺,可能盲修瞎練,誤入歧途。但今人於經懺上,復加一個「趕」字,即成為趕經懺了。今日奔命張家,明日趕著李家,甚至一日兩家,終日忙得廢寢忘餐。
趕經懺固然對人益處不小,可是害處也甚大。多數出家人以為,比丘穿著長衫大袍,不作生意,不為文員,無人供養,不作南無,如何生活?同時,古德曾言:禮佛一拜,罪滅河沙,誦經一句,智慧如海。我出家人作此工作,一面賺錢維持生活,一面為人作冥陽兩利的事豈不是一舉兩得?
不錯,誦經禮懺有大功德,可是今張明李,累得頭昏腦脹,上氣不接下氣,那有精神與時間去修學與講寫?律制︰「五夏以前,專精戒律。五夏以後,方乃聽教參禪。」吾人對此是否有奠定的基礎?既無修,復不學,如何能度社會知識分子?怨不得基督教徒說,看看佛教寺
院來往的人物,再來看看基督教堂出入的人物,就知道誰個高低了。不錯,佛教博大精深,無奈人將其降低了!吾人本身無學問,又復無修持,終日就會作南無、趕經懺,試想誰人會看得起?怨不得有人說,寧願討飯,不願作和尚,因此不但無人願出家,甚至已出家的青少年,也要還俗,四相未空的青年僧,實在不易忍受這種苛待。而且要人出家,又作甚麼功夫,如果學師父作南無,仍不如在俗工作餬口方便得多,出家豈非多此一舉?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