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2011)春天,我接到一位在大嶼山地塘仔修行的出家人的電話,希望我能幫助他們拯救地塘仔的土沉香(香港野生沉香樹),我答應到地塘仔了解一下情況。於是,我就和師父約了時間,親自到地塘仔一行。
師父們怕我不懂得走偏僻的山野路,我又是第一次到訪靜室,所以她們便在的中道亭等候我。我遠遠看到兩位穿著褐色衲衣的尼師,知道一定是她們了。隨著兩位尼師飄逸的身影,一路走在蜿蜒的山野小路,經過了著名的寶林禪寺,再向前走了一段路,便到達師父的靜室。
稍歇一會,幾位師父便向我講述事件的始末……
早在幾年前,她們已發覺有不速之客偷伐土沉香的情況:除了看到不少陌生人在山上出入外,還頻頻發現附近山頭有土沉香被斫伐。她們曾向警方及漁護署報告,但當局都沒有什麼回應或行動;眼看著原本漫山遍野的土沉香,不是被斫得傷痕纍纍,就是被橫刀亂斬,甚至連根拔起,現在土沉香已所剩無幾了!師父們訴說的時候一臉感慨,似乎知道這些香港土產物種已面臨絕境,我也感受到師父們對沉香樹的悲憫之情。
師父們帶我看就在靜室外不遠處的一棵老沉香樹,告訴我這棵老沉香近來已被偷伐者窺伺,晚上常常聽到附近有動靜,而遠一點的沉香樹更早已被斫掉了。他們沒有辦法,只有晚上在樹旁放了射燈照明,暫時保著這棵老樹的安全。
物種的滅絕
其後,我陸續上山多次,從早上到日暮跟著師父們在附近的山頭搜證,甚至攀山越澗,發現連綿幾個山頭的土沉香都已給斫伐殆盡,不少還是百年老樹,看得令人心酸。
一次,我們溯溪而行,差不多走到樹林出口的時候,赫然發現了一個偷伐者的賊穴,但見遺留下的帳篷、衣物、工具和罐頭等等,可以想像他們走得很倉促。這個發現正好邀請傳媒公佈,以迫使有關部門正視偷伐土沉香的嚴重性。果然,事件經過傳媒多次報導後,警方和漁護署加緊了巡邏和做了一些防禦措施,並且在發現賊巢的幾天後,水警在大嶼山汾流阻截了一艘走私船,起出了一批土沉香木及逮捕了七個非法入境者[1]。
我以為盜伐土沉香在警方和漁護署的聯合行動下會稍為收斂,所以便把事情擱下。誰料事隔約一年後,我又收到師父們的電話,說門前那棵老沉香被斫了一個大傷口,相信偷伐者會在數天內將樹幹斫掉和運走。她們說偷伐行動其實從未停止,特別是近幾個月,正是土沉香容易結香的季節,相信偷伐者滿佈四方八面的山頭。我於是通知了報館的記者一併前去,希望報館可作一詳盡報導,更希望他們可對這種猖獗的偷伐罪行作出深入的專題報導。
那天我們在到達靜室前,已看到老沉香被斫伐了三分一近根部的樹幹,但它仍堅挺的兀立著,像告訴我們它會撐下去。我看到老沉香樹上花朵繁茂,快將結果繁殖下一代。也許是萬物皆有的希望延續下一代的天然本性使然,它拚命地求存。我撫摸著樹幹,彷彿感受到它殷切求助的呼喚,我願盡力,喚醒大眾一齊保育這香港因以命名的樹種──土沉香!
除促成《東方日報》在其「探射燈」欄曾作相關專題報導外,我也致電有關部門舉報偷伐惡行,以及報告老沉香的情況。過了幾天,我收到師父們的通知,有一大夥警員用繩索把老沉香拉倒了,行為粗暴,過程中扯掉了樹皮,老沉香倒下死掉了,卻始終得不到應有的尊重。我向警方質詢,他們辯稱是為了公眾的安全,怕樹幹倒下會傷人。為什麼人類只是考慮到自身的利益;而樹木、大自然萬物卻一直無私地潤澤著人類?
老沉香倒下了,它的花還沒有結成果實!
師父和我都為老沉香而傷感……
[1] 見《頭條日報》:「大嶼山逾百土沉香遭盜伐」,2011年5月10日;《星島日報》:「逾百棵土沉香樹遭盜伐」,2011年5月11日;《南方都市報》:「深圳客偷砍香港名貴香料樹」,2011年5月13日。另參《東方日報》:「斬土沉香黨白銀鄉大屠殺」,2011年8月4日;「土沉香砍伐 激增兩倍半」,2011年8月15日;及「救救土沉香」網頁輯錄之大量相關新聞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