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霖法師沙啞的聲音從四方八面靠攏過來：「這次生病是最好的安排，讓我明白生病不一定是苦的。有痛苦，是因為我們不接受（事實）；如果我們不抗拒生病，並接受自己生病的事實，就會明白生病本來並不苦。」這裏是九龍灣國際展貿中心匯星，舉行「禪一禪，天地悠然：2017千人禪修」的場地──今年，常霖法師跟他去年主持「千人禪修」的時候一樣，抱病在身。這次，他趁著這個機會開示如何轉變心念，將負能量轉化為正能量：生病就是最好的安排，念頭一轉，天地悠然。
禪修與「慈悲喜捨」的菩薩精神
「2017千人禪修」為期三日（6月2日至4日），由五個道場──東蓮覺苑、德噶香港禪修中心、香港梅村亞洲應用佛學院、秀峰禪院及大覺福行中心介紹各式各樣的禪修法門，讓參加者初嘗各種法門的助益。筆者有幸於第一天參與，體驗東蓮覺苑與梅村的禪修法門。
禪修有助我們提高覺察力，藉著觀察自身的身心狀態，讓負面情緒沉澱下來，回復清明的心境。[1]上午的禪修由東蓮覺苑的苑長僧徹法師、觀如法師及聖傑法師帶領，練習分為三部分：靜、鬆、慈──讓身心平靜、放鬆，由此培養出慈悲心。觀如法師並沒有嚴格規定大家的禪坐姿勢，只著參加者完全專注在自己的呼吸裏，並盡量放鬆身體。方法雖然簡易，背後卻蘊含意味深長的佛理。
僧徹法師開示，放鬆筋骨有助自己安住在禪修裏，而慈心則緊扣「慈悲喜捨」的菩薩精神：「讓我們學習布施，跟他人分享自己生活中的開心事，而不是分享苦況。轉化心中的煩惱障，展現由心而發的笑容，可以令人心中安穩，這種布施並不需要金錢。」這就是四無量心：出於仁慈的心（慈），憐憫眾生的苦況（悲），將快樂散播給他人（喜）；學習捨掉分別心（捨），即使面對外在世界的種種紛擾，也不心生執著。
「去覺察、去衝破各式各樣的限制（如嘈雜的冷氣聲音、耀目的燈光等），就是修禪的得著。」僧徹法師說。坐禪初期，冷氣機轟隆轟隆的響著，打破了禪坐的寂靜。隨著專注越來越深，呆板的機器聲音，慢慢成為了靜寂的一部分。
香港生活環境節奏急速，想要穩定而專注地安住在禪修之中，並不容易。僧徹法師說，念佛和禮佛，有助我們安頓心緒：「有了這種修持，就更容易投入於禪修之中。我們要有樂於布施的歡喜心，否則習氣難以改善。要改變自己，就要以修持去調節自己的心。」聖傑法師嘹亮的聲音洪鐘似地震蕩著：「南無釋迦如來，南無釋迦如來……」千多人徐徐跪下，朝著上方禮拜。禮佛的動作、響亮的佛號，似有特強的收攝心神的力量，令覺知越加清明，妄念亦隨之大減。
繁忙的上班族或許難以培養靜坐的習慣，不過，禪修方式有許多種。梅村的眾位法師告訴我們，行住坐卧、隨時隨地都可以禪修。
行住坐卧皆能禪修
下午一時正，是「正念禪食」的時間，義工給每人分發一個素食飯盒。「平日我們用餐時，真的是在吃飯嗎？還是在談話，在瀏覽手機上的資訊？」帶領禪食的和玄法師，看來很了解我們一心多用的習慣。平日，我們對於進食的速度、食物的質感，似已失去了覺知，只管匆忙而機械化地把食物掃進肚子裏就算了。
她續說：「如果我們吃飯時，心裏裝載著許多負面情緒，就會把這些情緒吃進肚子裏。讓我們帶著覺知與幸福感進食。在梅村，我們把食物放進口裏之前，會先觀察食物的形狀，然後才放到口裏仔細咀嚼，邊吃邊數自己咀嚼了多少次，直到食物變成液體後才吞嚥。吃飯時，如果念頭出現了，就微笑一下，然後把覺察力帶回呼吸裏。」進食時情緒不佳，會影響消化功能；如能體察到食物是來自大自然的禮物，就會帶著感恩的心進食。手上的飯盒看似平平無奇，卻是無數因緣結合而成的結晶品──陽光的眷顧、農夫的辛勤，搬運工人、一眾「千人禪修」義工的辛勞……
修行即生活，飯後的小休也可禪修。小休時間不多，眾人離場時，常霖法師提醒我們：「可以走得快，但不要急。」筆者心起疑惑，身與心是同步的，心裏悠閒自在，手腳怎麼動得快呢？原來心急乃出於憂慮，害怕事情不能如期完成。如果做每一件事都能保持覺知、專心致志，不去胡思亂想，或將手機拿出來把玩，自能迅速達到目標，同時保持安然自在的心境──全情投入做事，效率自然提高，心思亦不會出現空隙，讓焦慮的情緒入侵。
待大家的消化系統運作一陣子後，法軒法師帶領大家修習行禪：「行禪非常簡單，就是吸氣走一步，呼氣走一步，享受並專注於當下。從地鐵站步行到公司期間，都可以修習行禪。如果想走得快一些，那就兩步吸，兩步呼（或更多）。我們每走一步，都到達了目的地。」平日即使在假期，我們都有無數的生活目標，一個緊跟著一個，算不上是真正的休息；在行禪當中，心緒完全放空，快樂就在此時此地，再也不需要去追逐甚麼。
行禪結束後，梅村眾位法師笑說他們要開一場「演唱會」。看著法證法師帥氣地抱著結他在台上彈奏，大家的臉上不禁泛起一絲微笑。台上眾位梅村法師和義工天真爛漫地笑著、唱著：「吸進來，呼出去，好似盛開一朵蓮花……」祥和的結他旋律一聲一聲地蕩漾著，充盈眾人的耳邊、心間。「如實中，我安住了……」一千多人一起唱著同樣的歌曲，做著同樣的配合動作，身上的盔甲亦隨之卸下，階級、身份和權力等社會標籤，都漸漸隱退……「我自在，我放下，我自在……」歌聲歡快地迴旋著，眾人回到最自然、最單純的狀態，像兒歌唱遊一樣天真無邪。旋律、歌詞簡單易記，至今不忘，有時在行住坐卧間，忽然於腦海浮現，就馬上記起要覺察呼吸，身心亦隨之放鬆起來。
禪修就是生活：以後再不用因為等待而浪費時間！
以上種種禪修法門，全部可以在日常生活中運用。常霖師時常強調，禪修並不限於禪堂之內。他介紹一個非常簡單的方法，讓大家隨時隨地把禪修派上用場。「有沒有人認為等待是浪費時間的事？」台下不少人舉手。常霖師續說：「有些人說自己生活忙碌，沒有時間禪修，其實我們可以利用等候的時間禪修（不論是靜坐或者其他禪修方式）。這是很好的禪修機會，讓我們以後再不用因為等待而浪費時間。」
他更爽快地開一張他經常開的「支票」：「修行『寧可短，不可斷』；每次至少禪修五至十分鐘，早晚各一次，每天如是。三個月後，如果你沒有半點轉變，請來找我。我極有信心，你一定有所轉變。」他又說，他每次開這張支票，都沒有人來找他──因為大多數人都放棄了（眾人哈哈大笑）。「不過，也有些人還沒夠三個月便來找我了，說自己已經有所轉變。」常霖法師又說，是次千人禪修只是「畫頭」（預告片），鼓勵參加者看畢整齣戲──到適合自己的道場持續修習，在良師指導下精進道業。
筆者曾學習禪修，但從未試過與那麼多人共修，這次千人禪修是前所未有的體驗。平日行住坐卧之間，總有些時候是妄念紛飛而忘記覺察的，想不到在這七個小時裏，保持覺察力的時間佔了大約九成。或許是因為唱誦聲音令人更易進入禪修狀態，而且上千個人聚首一堂，一同觀照自身和周遭環境，因而築成了一道「能量場」，令身處其中的人，就如坐在經驗豐富的禪修者身旁那樣，自然而然地提高了覺察力。也許，這就是共修的力量。
注：常霖法師曾開示禪修的種種助益，請見：
常霖法師談禪修：覺察力夠強，任何負能量，都能轉化為正能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