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上文,據印順導師的《中國禪宗史》提到,有兩件事影響著法融大師的思想:
一、南朝時期(420年—589年),清談玄學(老莊)深深影響著佛教:
國學大師湯一介先生在他的〈南北朝佛學對道家重玄學建立的意義〉中,提到道家的發展,可分為三個時期:第一期是「先秦時期」;第二期是「魏晉時期」;第三期是「唐初重玄學時期」。而「⋯⋯重玄學是經過中國的般若學和涅槃學而發展起來的。這一個過程體現了道家思想對佛教思想的吸收。」
另一位國學大師錢穆先生在《國史大綱》(第四編,第二十一章)中有云:「東晉南渡,佛學乃影響及於中國之上層學術界,其時則僧人與名士互以清談玄言相傾倒⋯⋯直到南朝,梁武帝信佛,而佛法遂盛極一時⋯⋯以前的名士們,感世事無可為,遂由研玩莊老玄學而曲折崇信佛法。」
可見當時佛教與玄學,已經混為一談。很多僧人都以道家的名詞和概念,去重新解釋佛學,如僧肇等。
法融提出「虛空為道本」。「虛空」者,可作「空性」、「空寂」等解釋。這正好引證了法融大師受了道家的影響,以道家「無」、「道」等概念,去解釋佛學,尤其是「般若空觀」。
當時玄學家正討論一個問題:究竟「道」是「有」還是「無」?在玄學家當中,郭象(252年—312年)「不僅認為萬物都是自生的,而且萬物之自生是因其都有各自的「自性」。」(湯一介)因此,法融以「道」來形容「性空」或「本性」,是有其歷史上的原因。
二、出現了「無心」的思想:
只要明白法融大師深受三論宗與玄學的交互影響,我們不難理解他的心觀。尤其是他在《心銘》中,對「心」的論述。例如:
「心性不生,何須知見?本無一法,誰論薰煉?」
所謂「心性不生,何須知見?」,是因法融大師以三論宗(空觀)的角度來說。他認為「心境本空」,既然心本無事、沒有起妄想心、沒有煩惱,內心便如明鏡一樣。何須「一法」去薰煉呢!?亦如《宗鏡錄》(卷四五)所記:「融大師云:鏡像本無心,說鏡像無心,從無心中說無心。」
禪宗喜以鏡(或明鏡)作比喻。如《六祖壇經》:「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和「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因鏡有一種特性,不會主動去呈顯鏡像。只是當有外物對照時,鏡像才會出現。因此,明鏡可比喻心性。當沒有妄想煩惱(外物)出現,明鏡亦無鏡像出現。即是「鏡像本無心」,內心空寂平靜。如華嚴宗的宗密大師在《圓覺經大疏鈔》所言:「言本無事者,是所悟理,謂心境本空,非今始寂。」
法融大師除了認為「心性不生」、「心境本空」外,更進一步指出「無心可立」。在《絕觀論》中,他以劇場對話的方式,利用師父「入理」與弟子「緣門」的問答,帶出「無心」這個主題。
「問曰:若無有心、云何學道。
答曰:道非心念、何在於心也。
問曰:若非心念、當何以念。
答曰:有念即有心、有心即乖道。無念即無心、無心即真道。
問曰:一切眾生實有心不。
答曰:若眾生實有心、即顛倒。只為於無心中而立心、乃生妄想。
問曰:無心有何物。
答曰:無心即無物、無物即天真、天真即大道。」
簡單來說,「入理」老師(即法融大師)指,無心即無念,無念即無煩惱可起。既無煩惱可起,便能本性自現。因此,無心便是「大道」。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