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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求普度眾生、以佛法利益蒼生──論龔自珍之佛學思想

(圖:網上圖片)

龔自珍乃清末改革家,儒家行者,喜硏佛典,在修行上身體力行,其哲思闡發佛家天台宗的觀點,評擊狂禪,對淨土、華嚴等宗也有硏究。他認為佛法利益蒼生之法,若能與世間法相輔而行,必有利社會改造人心。他的世界觀充滿著濟世情懷。他的普度眾生、追求自我的個性十分頑強,從而體現其執著對理想的精神,鍥而不捨,對於一位今文學家兼治佛學並行,以佛家的思維方式企圖提倡經世致用,確實開清末文風之先河,故本文嘗試從龔自珍的學佛事宜,以見其佛學思想之一二。

一、緒論

龔自珍,漢族,字璱人,又字爾玉號定庵,生於清乾隆五十七年(1792),卒於清道光二十一年(1841)浙江仁和(今杭州)人,其高祖龔茂城、曾祖龔斌為一介布衣,以品學兼優名聞鄉里,龔斌更著有《有不能草》詩集面世,祖父輩五兄弟有三人有文名,世稱「東城三龔」。父親龔麗是乾隆進士,歷任禮部主事、外郎、郎中、軍機處章京、徽州知府、江蘇按察使;母為漢學大師段玉裁之女段馴,也是詩人,著有《綠華詠榭詩草》傳世,可謂書香門第,龔自珍乃清代思想家、詩人、文學家、改革先驅者。

二、生平

(一)少年時期

龔自珍少居杭州,六歲隨父母遷北京繩匠胡同等地居住。他自少隨母讀詩、文、經、史,奠定良好的國學基礎。十二歲隨外祖父段玉裁學習説文解字,十七歲能作《水仙華賦》,十四歲硏習古今制度,十六歲致力目錄學,硏習《四庫全書總目提要》,十七歲攻金石文字。

(二)考取功名

嘉慶十六年(1811)龔自珍參加鄉試得二十八名次,年方十九。同年與表妹段美貞成親。嘉慶十八年(1813)和嘉慶二十一年(1816)他先後參加兩次鄉試均名落孫山,十分失落。同年得知新婚後一年的妻子因病離世,在雙重打擊下他悲痛欲絕。道光三年(1823)秋,任內閣中書充國史館校對官,會試四度落榜,夜坐難眠,孤憤夜中思索宇宙與人生之情寫下《夜坐》(二首)其二:「沉沉心事北南東,一睨人材海內空。壯歲始參周史席,髫年惜墮晉賢風。功高拜將成仙外,才盡迴腸蕩氣中。萬一禪關砉然破,美人如玉劍如虹。」[1]抒發情緒。

嘉慶二十三年(1818),他收拾心情再度應試,終於中舉,興奮莫名,可望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道光九年(1829),再度考獲進士,任內閣中書,直至官拜補主客司主事,道光十九年辭官,時四十有八,後突患病卒於江蘇丹陽雲陽書院,享年五十歲。

(三)學佛因緣

龔自珍的信佛因緣實有跡可尋。社會環境:清康雍乾三代君主信奉佛教,康熙編纂佛經、雍正設藏經館、乾隆出版《大藏經》,在家出家的信徒與日俱增,不乏名士貴族,使他不由自主地對佛教產生了共鳴。家庭背景:龔自珍出生於顯貴之家,雙親尊佛,樂善好施,世代書香,常與名仕從遊,在這樣祥和的家庭氣氛,而居所週圍古剎林立,僧侶往來,耳濡目染下促使他幼信輪迴,為龔自珍提供一個良好的學佛環境。《龔自珍全集》記載:「居近法源寺,稍長保姆攜之入寺,輒據佛座嬉戲,揮之不去。」[2]而其中一位名士江沅就成為他的第一位佛學老師。定庵稱江沅為其學佛之第一導師,從他給江沅的信中則可知:「自珍之學,自見足下而堅進。」[3]兩人相識若為嘉慶二十四年。他與佛教的因緣在其詩作寫得十分清楚,《自春徂秋偶有所觸拉雜書之漫不詮次得十五首其十四》詩載:

危哉昔幾敗,萬仞墮無垠。不知有憂患,文字樊其身。

豈但戀文字,嗜好維甘辛。出入仙俠間,奇悍無等倫。

漸漸疑百家,中無要道津。縱使精氣留,碌碌為星辰。

聞道幸不遲,多難乃維因。空王開覺路,網盡傷心民。[4]

人到中年,仕途不堪,屢遭貶抑,盡感人心險惡,世事坎坷。唯能自滿者,幸有佛緣,得聞佛法,以慰我心。

三、信仰佛教

(一)發心淨土

龔自珍立志禮佛,發願度生,其《發大心文》已清楚説明:

震旦苦惱眾生某,稽首盡十方三世諸佛前:伏以人身難得,佛法難聞,我今得少善力,得生人中,正像雲遐,末法現在,欲報大恩,須發大願,依經論說,行是車船,願是馬楫,有船無楫,難可到也。……世界無盡,佛力無盡,眾生無盡,一世法無盡,我願亦無盡。[5]

他歸心淨土,注重修持,日誦經文。道光四年(1824)與妻出資助印《圓覺經略疏》迴向其亡母往生淨土。他的念誦簿記載:「命終之後,三人相見於蓮邦。[6]道光十一年(1831)更發願念誦〈往生咒〉四十九萬遍以消宿業,「秘密加被,滅我定業,上品上升,生阿彌陀佛常寂光土。」[7]又為一證。

(二)涉獵各宗

龔自珍勤於研習佛學,對佛教的各個宗派均有興趣,他除淨土宗外,曾涉獵華嚴、禪、法相等宗,後歸於天台宗。他撰寫的佛教文章多達四十九篇,多為考證思辨,並認為宗派之紛爭多出於各宗自身利益的考量,以致損害經典作品。他重申校勘〈妙法蓮華經四十二問〉、《正譯》等翻譯,糾正錯誤之處。他重視理解,深入論證,既是虔誠的佛教徒,也是佛教學者,反對不學無術。龔自珍博採諸宗,企圖會通各宗,取長捨短,故能遊學於禪、密、淨土、天台、華嚴等宗。

(三)批評狂禪

他明言,反對輕視經教,倡不立文字之説:故對禪宗的棒喝、參話頭之機鋒不甚贊同,並嚴厲斥責為「蛆蟲僧」,稱這些參禪流派為「狂禪」。龔自珍認為,學佛者須有修持,且應該有師傅的帶領教導,循序漸進,方有裨益,不能光靠口說,必須有學養,即深入經藏。他說:

莊論法語,尚懼不聰,烏有所謂機鋒者乎?名身句身,尚懼不明,烏有所謂參悟者乎?是非有檢束,烏有所謂一千七百則公案乎?通塞視前途,烏有所謂看話頭者乎?慈和暖愛,烏有所謂棒喝者乎?有聞、有思、有修,以言說說其無言說,以思議思議其不思議,必有悉檀焉,烏有一切鑱者乎?傾肝吐鬲而予之,烏有設伏以俟敵者乎?蓋惟恐人之不好問也,烏有來即攔,到即斫者乎?無量人問,當用無量法門悉檀答之,譬如醫門四百四病,四百四藥,診脈處方,臨時區配,烏有以現成語句,囫圇籠罩人者乎?或宗《華嚴經》,或宗《法華經》,或宗《涅槃經》,荊溪讚天台云:「依經帖釋,理富義順。」烏有所謂教外別傳者乎?或難之曰:天台所雲雲,都在《法華》七卷內耶?應之曰:書不盡言,言不盡意,作者無之,述者有之,九流之通例如此矣。智者大師即補結集者之略,又正翻譯者之拙,又或囊括大意,或融合眾文,或發揮孤文,或不忽旁沈,或搜剔隙罅,或舉一例諸,微獨禪人而已。支那賢者讀周公、孔父之書,皆如此矣,烏有所謂教外之別傳者乎?如青天白日,欲人之無不見也,烏有所謂祖師向上事,密密不通風者乎?幽探冥討,旁引殽證,尚懼靈文之不富也,烏有撥去語言文字者乎?其書不幸而埋藏,千載無者宜也,其書幸而流布,得道者如麻、如菽、如竹葦又宜也,烏有所謂孤提祖印,密付衣缽者乎?以佛為師,以佛知見為歸,以經論為導,以禪為行,烏有所謂不向如來行處行者乎?[8]

他認為學佛必須硏習經典,言必有依;要成佛,必須以佛為師,讀佛經,重修持。他躬親力行,廣涉經典,從理論到修持,深入研究,才能領悟佛法真諦。他又指出有些人假借禪門之說,不學無術,瞞天過海,企圖渾水摸魚,此等僧人多不勝數,他們毀壞禪門聲譽,這些應予遣責。《支那古德遺書序》記載:

晚唐以還,像法漸謝,則有斥經論用曹溪者,則有祖曹溪並失夫曹溪之解行者,愈降愈濫,愈誕愈易,昧禪之行,冒禪之名,儒流文士,樂其簡便,不識字髡徒,習其狂猾,語錄繁興,夥於小說,工者用廋,拙者用謠,下者雜俳優成之,異乎聞於文佛之所聞,狂師召伶俐市兒,用現成言句授之,勿失腔節,三日,禪師其遍市矣。[9]

他批評禪宗末流以附庸風雅之名大搞語錄、公案等,欺世盜名,或以「機鋒」、「棒喝」、「看話頭」……….,令一些不識字的僧徒,冒禪之法,或用晦澀之語,令人大惑不解入於五里霧中,龔自珍對禪宗這末流之僧徒,十分厭惡。

龔自珍只反對禪宗的狂禪,但對初祖至六祖之禪脈是肯定的。《最錄禪源諸詮》記載:

達摩、天台、賢首,同是菩薩;華嚴、法華,同是圓教。起禪教分別想,於教中又起教相分別想,於達摩及天台及賢首生軒輊想,於華嚴、於法華生軒輊想,皆是也,皆非也,皆不必,皆不暇。[10]

龔自珍尤對六祖推崇備至,他認為《壇經》樸實、雅馴、上乘,肯定達摩祖師開唯心之宗。他以六祖和天台祖師相提並論,並認為兩者之法是一致的。他寫道:「予以天台裔人而奉事六祖,為二像一龕供奉之。我實不見天台、曹溪二家纖毫之異。」[11]龔自珍中會試後發願「願誦大藏」四十九萬卷,以滅其業,此時他年屆四十二歲。他希望借助外力加持,消除妄想,淨化心靈。詩曰:「洗盡狂名消盡想」、「我欲收狂漸向禪」,在在證明他身體力行。此外,龔自珍認為修習佛法與創作詩歌互有矛盾,時常警惕自己勿作詩壞禪,唯屢不能戒,《又懺心》詩曰:

佛言劫火遇皆銷,何物千年怒若潮。

經濟文章磨白晝,幽光狂慧複中宵。

來何洶湧須揮劍,去尚纏綿可付簫。

心藥心靈總心病,寓言決欲就燈燒。

詩人觸及現實人生,情感盡現,不由自主,破戒做詩。

(四)反對神學

龔自珍對於宣揚神秘主義的「天人感應」的人,深惡痛絕,他說:「自珍最惡京房之《易》,劉向之《洪範》,以為班氏《五行志》不作可也。」 他認為,人事吉凶禍福若能推算乃無稽之事,若遇到明主則必降其誣謗的大罪。依「天人感應」而發展的「推步術」,即預測自然現象及社會興衰的方術十分荒謬。龔自珍言:「天地人所造,眾人自造,非聖人所造。」[12]他解釋說:「眾人之宰,非道非極,自名曰我。我光造日月,我力造山川,我變造毛羽肖翹,我理造文字言語,我氣造天地,我天地又造人。」[13]所謂的「自我」,實際上只是指「心」的精神活動或力量。

龔自珍對天人感應論、讖緯神學、災異附會等問神卜鬼之術雖然十分反感,但是自己卻相信神不滅論,顧儒者曰:「神不滅,佛之言也,吾儒不然,此身存即存,此身滅即滅,。」[14]他認為佛儒的神不滅論是相通的,並找緊這點支持自己的信念。

(五)習法華經

龔自珍佛的學思想和《法華經》有密的關係,他曾企圖以《法華經》綜合佛教教義,甚至重新刪定《法華經》。他理解《法華經》後作了科判,並認為《法華經》應分為二部,後來讀天台智者的《法華文句》,不約而同,智者果然亦分為二部分,他對自己增加了不少的自信,〈妙法蓮華經四十二問〉記載:

吾初讀《法華》白文, 審是二分,及見智者《文句》,果判二分。大喜曰: 凡夫知見,乃與大師闇合。又讀七周,乃言: 智者〈文句〉,大綱舉矣,條別未盡也。 吾大意符智者,別出科判。自〈序品〉至〈學無學品〉訖為一會,以〈安樂行〉為流通; 自〈見寶塔品〉以至妙莊嚴王品〉為一會, 以〈法師功德品〉及〈囑累品〉為流通。[15]

龔自珍以《正法華》、《添品法華》品為證,認為置於最後的〈囑累品〉,才是最正確的,〈妙法蓮華經四十二問〉第十四問謂:

依晉、隋兩譯, 以正秦譯,不亦可乎?此一端可正全經之顛倒竄亂,非阿難原文矣。又此品佛明言多寶佛塔,遷可如故,法會遂散,而下品〈藥王品〉中,多寶佛贊宿王華何哉? 〈普門品〉中觀世音以一分瓔珞供多寶佛塔又何哉?其倒置不屑辯矣。[16]

鳩摩羅什於西元405年譯出《法華經》,龔自珍認為《法華經》應分為二會才符合作者原意。龔自珍將《法華經》判為二會,刪除《法華經》中之七品,移動〈見寶塔〉、〈提婆達多〉、〈囑累品〉等三品,〈妙法蓮華經四十二問〉記載:

〈方便品〉說一大事因緣出現於世,說我但一乘,尚無有二,何況有三?此正說之說。 以下乃譬喻說: 一、火宅喻,二、藥草喻,三、化城喻。且說法,且授記,《法華》第一會畢矣。[17]

龔自珍認為《法華經》的原貌,是以〈方便品〉為核心,以種種譬喻、授記為其內容。而《法華經》經漫長歲月,這部經典經時間沈積,產生非常複雜的問題。龔自珍的科判呈現出時代的新詮釋,並企圖以《法華經》來融攝其他的宗派,足見龔自珍對《法華經》有深厚的體會。

(六)晚歸天台

龔自珍人生的最後八年專注硏習天台宗,有「天台裔人」之稱。《闡告子》記載:「清・龔自珍《〈闡告子〉附記》:「予年二十七,著此篇。越十五年,年四十二矣,始讀天台宗書,喜少作之闇合乎道,乃削剔蕪蔓存之。」[18]文中的刪削枝蔓,意指對以前所學未入佛學心臟,要重新檢視,並認為天台宗的思想才能滿足及付合他的性向,表現出對天台學的無限熱情,從此開啟他的思辯之心路歷程,《已亥雜詩》記載:

歷劫如何報佛恩,塵塵文字以為門。

遙知法會靈山在,八部天龍禮我言。[19]

佛書入震旦以後,校讎者稀,乃為龍藏考證七卷;又以《妙法蓮華經》為北涼宮中所亂,乃重定目次,分本跡二部,刪七品,存廿一品,丁酉春勒成,表明自己才能,下定決心致力研究佛學。

對唯識、華嚴等宗興趣甚濃,特別是唯識宗,曾以崇敬的心錄《八識規矩頌》,盛讚慈恩宗如天上之日月。

龔自珍晚年深入研究天台宗,對天台義理「一念三千」、「一心三觀」之體驗為「心學」,只要觀心內照、心境澄明,自然自性清淨,此心是深層的審美意蘊,是指人們那顆「能憂心、能憤心、能思慮心、能作為心、能有廉恥心、能無渣滓心」。[20]此心體驗了人間關懷之心。

一心三觀是一個直覺三個層面,天台宗的三諦圓融境界,龔自珍對三觀的修煉不辭勞苦,時刻不忘。他主張修心、觀心去領悟中道。他以這種思維方式去重構天台宗的思想,圓融實相的中道思想。故他說:「南岳不興,則龍祖之論息,文師之名滅,抑南岳不作,則天台孰辟之?」[21]他對智顗的作品《法華經》、《天台玄義》贊嘆不已,自己更為《法華經》作科判,重定《法華》文義。

又龔自珍把人的主觀精神作為世界的本源,他受天台的虛無觀念影響,人的主觀精神造成的世界是靠個人的心力,《法性即佛性論》記載:「竪曰三世,橫曰十方。十方、三世,所見微塵非他,知見而已矣。」、「如是之相,既無有相,無相之相,強名實相;此實相者,一尚詎得,那有十方、三世、森羅分別之微塵耶?故但名佛性,不名法性。」[22]他吸收天台宗世界生成論,企圖以人的主體改造社會。

四、諸家點評

梁啟超:「晚清思想之解放,自珍確於有功焉,光緒年間所謂新學家者,大率人人皆經過崇拜龔氏之一時期;初讀《定庵文集》,若受電然。」[23]又梁啟超評其:「病在不深入,所有思想,僅引其緒而止。」[24]于慧:「龔自珍以儒士為表徵,個性鮮明,具有超越時代性、歷史性。」[25]郭金鴻:「他肯定人性具有自然屬性及社會屬性,視人性為不變的本性。」[26]齊文榜:「龔自珍是個虔誠的佛教徒,勤硏經典,小心求證,其思想具有佛教救國意識。」[27]林虎:「他的思維連繋佛學方式進行。」[28]陳必歡:「龔自珍從學佛原因,以致他的佛學思想都影響著他的詩歌創作。」[29]孫憲儀:「學佛只作為通向經世致用的手段。」[30]魏源:「龔自珍仕途不得志而寄情佛學,他滿腔熱血追求聖道,不厭世,而特顯其異端性格。」[31]梁啟超:「晚清思想之解放,自珍有其功焉。光緒間所謂新學家者,大率人人皆經過崇拜龔氏之一時期。」[32]韋伯:「明顯地是作為一種知識份子階層的救世教義而出現的。」[33]日人稻葉君山:「⋯⋯公羊學派公然為佛弟子以硏究佛教者,實最近八十年以內所起之現象,常州學派之龔自珍⋯⋯著《龍藏考証》等書⋯⋯公羊家之採佛說,或亦力求捷徑歟?」[34]有說:「言夫常州學的精神,則必以龔自珍為眉目。」[35]易宗蘷:「晚歲學佛,平居無事,非訪妓,即訪僧,遇達官貴人,輒加以白眼。」[36]魏源:「晚尤好西方之書。」[37]郭朋「對於佛學,他並沒有形成系統的思想,而且他對於佛學的見解,也還不能說是深刻的。無寧說,對於佛學,他是信多於學。」[38]朱一新:「定庵才氣,一時無兩,好為深湛之思。有時為彼教語,亦非真有得於彼教,聊以佐其藻飾而已。刻深峭厲,既關性情,蕩檢踰閒,亦傷名教,學之頗多流弊。」[39]

五、總結

龔自珍作為晚清儒家知識份子,卻不避嫌,公然援佛入儒,「雖多出身儒門⋯⋯兼濟天下的入世情懷。」[40]認為佛教的自利利他的偉大精神是濟世良方,能與世間並行,有助社會的改革。他先涉淨土等宗,晚歸天台,曾南下嘉興拜天台高僧藕益大師,對天台哲思深有體會,從他說「天台如日出」[41]之句及其詩句「吟罷江山氣不靈,萬千種話一燈青。忽然擱筆無言說,重禮天台七卷經。」[42]則可知矣。龔自珍一生政途不順,信佛修持,追求聖道不遺餘力,其救世之心顯易而見,體現其異端情懷,豐富他的精神境界、學術思想及詩歌領域。他高舉佛教異端旗幟與佛教結合不解之緣。龔自珍之經世致用理想嘗試利用佛學去推動,最終成為他自己的儒佛合一的意識形態。龔自珍對佛教信仰十分熱誠,他曾嘗試融禪、淨、華嚴、密、天台等宗於一體,卻未成功。

龔自珍吸取佛教的養分,並借其批判禮教、評說天下、反天命、尊自我,以求心身精神之大樂。他忍受著痛苦和煩惱,佛學讓他得到慰藉,更為他開闢了哲思的空間,脫離儒學的枷鎖,成為晚清思想改革的一名新力軍。他的詩作:「一事平生無齮齕,但開風氣不為師。」正是他的寫照。在哲思上,他闡發天台宗的觀點,提出人性「無善無不善」、「善惡皆後起」一家之談。


[1] 清.龔自珍《己亥雜詩》,《龔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

[2] 張祖廉《定庵先生年譜外記》,前揭《龔自珍全集》後附,頁633。

[3] 清.龔自珍《與江居士箋,己亥雜詩》,《龔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

[4] 清.龔自珍《己亥雜詩》,《龔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

[5] 清.龔自珍,《龔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頁395。

[6] 清.龔自珍《誦〈得生浄土陀羅尼〉計數簿書後》)。

[7] 清.龔自珍《誦〈得生浄土陀羅尼〉計數簿書後》。

[8] 清.龔自珍《支那古德遺書序》。

[9] 清.龔自珍《支那古德遺書序》。

[10] 清.《龔自珍全集》,台北,河洛圖書,民國六十四,頁405-406。

[11] 劉逸生《龔自珍己亥雜詩論》,上海:中華書局,1980,頁119。

[12] 清.龔自珍《壬癸之際胎觀》,《龔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頁12。

[13] 清.龔自珍《壬癸之際胎觀》,《龔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頁12。

[14] 清.龔自珍《最錄神不滅論》。

[15] 清.龔自珍〈妙法蓮華經四十二問〉,《龔自珍全集》,頁363。

[16] 清.龔自珍〈妙法蓮華經四十二問〉,《龔自珍全集》,頁363。

[17] 清.龔自珍〈妙法蓮華經四十二問〉,《龔自珍全集》,頁363。

[18] 清.龔自珍〈闡告子〉,《龔自珍全集》,頁130。

[19] 清.龔自珍《己亥雜詩》,《龔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

[20] 清.龔自珍《龔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頁232。

[21] 《南岳大師象贊》。

[22] 清.龔自珍《法性即佛性論》,《龔自珍全集》。

[22] 郭金鴻《龔自珍人性論近代色彩探析》。

[23] 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

[24] 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

[25] 于慧《論龔自珍人格的歷史繼承與超級越.濟南大學學報》,2003,第一期。

[26] 郭金鴻《龔自珍人性論近代色彩探析》。

[27] 齊文榜《論龔自珍詩歌創作與佛學的關係.河南師範大學學報》,2001,第一期。

[28] 林虎《己亥雜詩與龔自珍的佛教思想.河南大學學報》,1995,第五期。

[29] 陳必歡《龔自珍的文學思想與佛學.安康學院學報》,2007,第五期。

[30] 孫憲儀《秋士詩存.題龔中翰破戒草》,《龔自珍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75,頁650-651。

[31] 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

[32] 梁啟超《清代學術概論》,朱維錚導讀,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頁67。

[33] 馬克思·韋伯:《宗教社會學》,四川:人民出版社,1992,頁28。

[34] 《清朝全史》。

[35] 錢穆:《中國近三百年學術史》。

[36] 孫文光、王世芸:《龔自珍硏究資料集,安徽:黃山書社,1984,頁155。

[37] 孫文光、王世芸:《龔自珍硏究資料集,安徽:黃山書社,1984,頁155。

[38] 郭朋等:《中國近代佛學思想史》,成都:巴蜀書社,1989。

[39] 清.朱一新《無邪堂答問》2卷,呂鴻儒,張長法點校,中華書局,2000。

[40] 龔隽《佛——覺悟與迷情》,廣東:人民出版社,1996。

[41] 《最錄四念處》,前揭《龔自珍全集》,頁404。

[42] 劉逸生《龔自珍己亥雜詩注》,中華書局,1980,頁3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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