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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了「我」的一生:千佛山女子佛學院院長若勍法師專訪

若勍法師攝於香港千佛山夢殊講堂
若勍法師攝於香港千佛山夢殊講堂

台灣千佛山女子佛學院院長若勍法師表示,這一生,對她影響及幫助最大的是她的師父白雲老和尚。在訪問中,若勍法師談及她的出家因緣,以及白雲老和尚如何在適切的時機,向陷入苦惱泥沼中的她發出獅吼,使她從苦痛中釋懷。

大學時代播下的學佛種子

若勍法師回溯依止白雲老和尚學佛的因緣,可說是起源於「心裏的一個念頭」。「大學時代我參加佛學社,社團裏有老和尚剛創立的《佛印月刊》,我會經常拿來看,雖然我看不懂,但心裏有這麼的一個念頭——等看得懂的時候,我再來看它,因為我相信佛法是一座寶山,只是我們如何去發掘它。」

大學畢業後,若勍法師為了讓自己有機緣學習佛法,便到一間佛教育幼院任職,在那邊工作了四年。然而這份工作並不如法師所預期的那般——她不但沒獲得法雨的滋潤,還因此極度沮喪。「我就像一個沉溺者,已經快要爬不起來了。我覺得每個人都必須要成長,但是我卻發現自己是個一成不變,沒有耐性、欠缺能力、知識經驗去幫助那些小朋友的人,於是我渴望突破那個瓶頸。不過我當時沒有其他辦法,唯一的辦法就是離開那個環境。」

離開之後,若勍法師再經由同事介紹,進入一間佛教出版社從事編輯工作,然而若干年後相同的困擾——厭煩、疲累感,又再次浮現。「我工作了五年,雖然每天都在文字上繞,但是甚麼是佛法我卻毫無頭緒,碰到問題我需要向人求證,但是找誰求教我卻不懂。」於是心中又萌發「離開這個環境」的念頭。

「剛好那時候我的妹妹入讀千佛山女子佛學院,不到半年的時光,她便說要出家。因為是自己的妹妹,我也想了解那是個甚麼樣的環境。」基於這樣的因緣,若勍法師便正式跟白雲老和尚有了互動。「當時我經常去彰化的古嚴禪寺,聽老和尚講法,還會閱讀他的《雲水悠悠》,我驚訝於老和尚豐富的人生歷練。」對比之下,「發現自己時常陷入『不識愁滋味而強說愁』的煩惱中,也因苛求他人完美的心念而一再受挫;同時警覺到雖然面對不同的人事物,但是卻一再重複經驗諸如厭煩疲累等相同的煩惱,怎麼辦呢?」

白雲老和尚的開示與豐富的人生歷練猶如一面鏡子,雖然能返照著若勍法師,使她漸漸看清楚自己的得失,但如想要更有效地透過這面鏡子去看透徹自己的面目,則須要勇敢地趨近它。「我遂向師父提出依止他學習佛法的請求,師父那時給我的條件是必須出家。」既然如此,「好吧!就出家吧!」若勍法師回憶這段出家因緣時帶著微笑,從她臉上的笑容中還能依稀感受到當時的那份喜悅。

白雲老和尚的獅子吼

跟隨白雲老和尚學習佛法不是件易事,「老和尚很傳統、保守,對弟子的要求非常嚴格。」他還會在適當的時機,針對弟子的問題發出獅吼。[1]由於弟子的問題眾多,所以老和尚「三天一小吼,七天一大吼」的獅吼之聲不絕於耳。若勍法師引以為戒,心裏亦盤算著,「如果有一天輪到我被修理的話,應該如何面對?」

法師背後那張相片中的人正是白雲老和尚
法師背後那張相片中的人正是白雲老和尚

古嚴寺每晚的七點半,老和尚會固定舉行一堂「僧家閒話」。每逢這個時候,大眾便會聚集在大殿裏,來諦聽老和尚的開示。某日,距離法師剃度前的三個月,在那堂僧家閒話中,老和尚給若勍法師「一個下馬威」,讓她措手不及。「大家如常地集合,當我一坐下來,師父就問我:『丫頭,你學了甚麼?』我當時不以為意,只回答:『我學甚麼?』頓時,引起了大家哄堂大笑。師父又再逼問:『這些年你到底學了些甚麼?』我沉吟了三次:『我學了甚麼?』師父看我沒有回答,於是發出獅吼。」這一吼把若勍法師給震懾住了,「當時我很著急,心想如果我再不回答的話,師父會一直講下去,所以我只好跟師父說:『總得克服吧!』當我講完這一句,師父站了起來就離開。大家看師父離開也就散了,我也只好回到自己的療房裏。」

若勍法師在接受佛門網訪問的時候
若勍法師在接受佛門網訪問的時候

回到療房後,若勍法師全身發抖。「師父的聲音聽到耳朵,心臟就好像被針扎到,很痛!為甚麼我會這樣呢?可是我不能因為這些話而失控呀!然後,我告訴自己要轉念頭。」法師續說:「在師父的獅吼中,我發現了自己不快樂的原因,原來就是生活世間法的對立、相對之中,並選擇了自以為是的善、對、美、優秀……繼而去否定那些自以為的惡的、錯的、醜的、惡劣的人事物。我無法突破這種相對,並在兩邊裏頭選擇一邊,更因為生活中存在著相對的事實,增強了自己的分別心,『我』因此而長期陷入是非、好壞、對錯等等的計較、執著、分別裏頭,而內心鬱卒,生活苦惱。」

「我」被自己的第二支箭射傷了

在《雜阿含經》470經記載[2]:某日,佛陀在摩揭陀國首都王舍城的迦蘭陀竹園,告訴比丘們說:凡夫和聖者,都有苦、樂、不苦不樂的感受,然則他們處理這些感受的態度有何差別?

諸比丘於是恭請佛陀為他們開示。佛陀說:凡夫在生理上遭受痛苦,乃至危及生命時,他們的心會生起悲傷、憂愁、痛苦、怨恨等負面情緒,繼而失去理智。這時,有兩種感受互相蔓延:身受與心受。這情況就好似一個人中了一支毒箭,旋即又中第一支箭一樣,苦上加苦。這是因為他們無法如實覺知,而成了愚痴煩惱的奴隸。

然而,聖者在處理生理上的各種苦受,乃至生命遭受威脅時的態度就不一樣了。他們的心不會生起悲傷、憂愁、痛苦、怨恨,所以不會失去理智。這時,他們只有身受,而沒有心受。這情形就像只中了一支毒箭,而沒有中第二支毒箭,因為他們能如實證知,故不會成為愚痴煩惱的奴隸。

從以上的故事,我們得知:聖者和凡夫,都會經歷第一支箭(身)的痛苦。不同的是,聖者只有身苦,而沒有心苦,而凡夫則不但有身苦而且會心苦,於是苦上加苦。

不過,有人會說第一支箭本身與痛苦無關,甚至說是不存在的,因為大部分的痛苦是第二支箭所帶來的。既然第二支箭是我們對於第一支箭的反應,則痛苦其實是我們自己加上去的。對於這論調,我們或許會感到不易企及,也比較難以共鳴,因為在日常生活中,我們確實會因各種事情的不如意而起心動念,感到苦惱。從若勍法師的口中,我們知道白雲老和尚提供了一個樸實的離苦方法。而這方法無疑有助我們避開第二支箭。

若勍法師正在講解「無我」觀念
若勍法師正在講解「無我」觀念

學佛方程式,痛苦的擋箭牌

白雲老和尚的「學佛方程式」是說:「當分別心生起時,我們不要一昧地計較、執著,而應該深入地認識和了解,並要在當中有所發現。」只要我們時常作這樣的練習,「久而久之,便能突破那種計較、執著。」

雖然起心動念而生起各種分別執著,是一個很自然的現象,但是只沈溺於計較、分別、執著,「會使我們越想越氣,鑽起牛角尖,最後陷入情感的作用之中。」如果想避免被第二支箭射中,「我們應該進一步去認識、了解;在認識、了解的過程中,我們要問自己:『原有的計較、執著有沒有減少?』如果沒有減輕,那只表示還停留在自我意識的計較、執著裏。如果發現計較、執著有在逐漸減輕,那可以說我們在學佛了。久而久之,我們便能夠圓滿如意。」

那麼應該如何著手呢?「師父教我們止觀法門,先止於一念。也就是說,當念頭生起時,我們要抓住念頭,然後再去研究、分析這個念頭。」法師續說,我們的念頭包含了五蘊(色、受、想、行、識),當色蘊形成,依色法作為法相,發起了感受,然後產生想的變化,繼而作出行為、認識、了別的作用,譬如說,當我們看見一件東西,被某人放置在不是我所預期的地方時,心中立刻生起感受,然後會作出各種計較、執著,如言語上可能會說:為甚麼將東西放在這裏?

依據這樣的分析,我們要消除各種的計較、執著,就必須在「想」上作調理、提昇,這樣才能使我們的行為有所改變。也就是說,要避免被第二支箭射中,我們必須在「想」上調理、提昇、去改變我們的行為。

然而,我們有著無數的念頭,未必能那麼細緻地抓住一個念頭。對此,若勍法師建議:「可以先從我們最煩惱的、最耿耿於懷的念頭開始,譬如在生命當中最痛苦的、最放不下的事。我們先止於那一念,然後分析、探討無法法釋懷原因。這就好像生病一樣,我們針對病情去探究,之所以會生病一定是過去的生活模式出現了閃失,哪方面不在意或疏忽了。在這過程中,我們不斷地察覺返照,自己還有多少的計較、執著。」

最後,若勍法師表示:「生活中有許多事情都不是我們想要的,所以我們只能去面對,即使我們的能力不夠,我們還是要把它當作學習來處理。佛法是現實的,所謂『現實』,是當我們遇到瓶頸、困難時,我們把佛法拿出來用,來化解我們的困難與煩惱。」祖師大德教導的是道理與方法,然而我們能否離苦得樂,則端看我們是否努力不懈地付諸實行。所謂「解鈴還需繫鈴人」,修行修心從來都是自己的事。


[1] 獅吼有別於氣惱,它的重點在於教誡,提醒弟子在任何時候,都要照顧自己的起心動念。

[2] 莊春江編著,《阿含經故事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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