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來訪京都，清水寺、金閣銀閣二寺等都是必遊之地。不過京都大小寺院三千多所，我個人更喜歡的是一些遊人不多而又很有特色的小寺。赤山禪院位於城東北，比鄰比叡山，是延暦寺的別院，也是過去天台朝聖的必經之路，除了紅葉季節參訪遊人較多外，一般來說就算週末也十分清靜。

赤山禪院的始創人安慧，是日本天台宗的第四世座主。日本天台宗自最澄入唐求法，除了把台密從漢地傳入日本外，也把“聲明”引進日本佛教。所謂“聲明”即我們漢地所說的梵唄，而非悉曇梵音之學，在日本已經有過千多年的歷史，而比叡山的聲明在《源氏物語》裡也有記載。赤山禪院為台宗僧侶修學的地方，筆者幾次拜訪都碰上僧人在小殿裡唱頌聲明，感覺與今漢地梵唄音調大有不同，據日本學者考究，相信正如建築、悉曇、抄經傳統等各方面一樣，保存不少盛唐佛教的元素。

禪院後方有一“繪馬掛”，即神社裡掛上祈福小牌子的地方。小牌子一般為木造，上面一般繪有各種動物或畫像，以表吉祥。日本佛教吸收了神道傳統，不少寺廟裡也有繪馬的習俗，參訪者一般會迎請一個已經畫好的繪馬，然後寫上自己名字和願文，工整掛上。這一來取代了過盛的香火，也同時為寺院帶來可觀的收入。

儘管繪馬為神道之物，但佛寺裡的繪馬也甚具佛教特色。赤山禪院所繪製的繪馬有不同的款式，其一為悉曇咒輪：中央為地藏真言，其中心為地藏菩薩的種子字“ha”，從底下的唵字順時針讀起，真言為“oṃ ha ha ha vismaye svāhā”。“唵”和“薩婆訶”分別為咒頭和咒尾，“vismaye”是“驚歎”的呼格，意思是“叫人驚歎的啊！”。那麼中間的“ha ha ha”又是什麼呢？

佛教真言為秘密之學，而古印度本來就有咒術的傳統。佛陀不鼓勵弟子持咒，炫耀神通，但也沒有完全禁止。後來大乘佛教吸收了印度本土如濕婆教等之密教儀軌和真言，發展出具佛教特色的密教和後來漢地各派密宗。此地藏真言的漢字版為：

訶訶訶尾娑麼<二合>曳娑嚩<二合>賀

此咒見於唐善無畏譯《大毘盧遮那經廣大儀軌》（大851.18.102上），實際上只是儀軌裡眾多真言之一。日本諸宗一般以此真言供奉地藏菩薩，常念地藏尊 “以大神通方便度，勿令墮在諸惡趣。”

至於“訶訶訶”，按《陀羅尼集經》（大901.18.858中），則有這樣的說法：

若欲治病。至病人處燒安悉香。呪云訶訶訶。三聲訶已其病即差。

赤山禪院裡，“訶訶訶”三個悉曇字，就繪在地藏殿前。地藏信仰在日本甚盛，除了祭祀先祖和亡靈外，如上集經所說，也被相信為有保平安，特別是保佑孩童之效。古代醫療科技落後，天災人禍，人身無常，咒巫之術成為人們的精神寄托。對於現代人來說，訶字三聲，其病即差，實為無稽之談。不過有持咒經驗的人可以告訴你，持咒除了幫助修行者入定外，對一般人也有安心定神之效。

那麼訶字三聲該怎樣念？日本人把“訶”字念為“か”（ ka／卡），現代漢語方言亦有各自不同的發音。不過懂悉曇的朋友，理所當然該“念ha ha ha”，就像“哈哈哈”（正音為“呵呵呵”）三聲大笑一樣。今有人提倡大笑療法，豈非異曲同工之妙？